第1797章 心灰意冷

許攸盯著公孫度看了好一會兒,臉色鐵青,眼神也變得猙獰起來。

“原來你一直覺得官渡之戰是我的責任?”

公孫度有些後悔,當此危急之時,與許攸發生沖突並不明智,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只會擾亂軍心。他心裏知道了,卻不肯示弱,冷笑道:“縱使不是,也不能說你有功。”

“這麽說,此戰失利也是我的責任了?”

公孫度沉默,心中說不出的失落。他沒有諉過於許攸的想法,只是對許攸的狂傲自負不滿,這才出言反擊。他知道許攸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但他沒想到許攸的反應如此激烈,竟有當場翻臉的意思。由此可見,在許攸眼裏,他從來不是什麽遼東王,他永遠是那個來自遼東的邊鄙之人,帶著洗不凈的寒酸氣。

縱是遼西大族,如何能入中原名士之眼?況且他只是小吏之子,因為機緣湊巧,與太守死去的兒子相仿,這都得以舉孝廉為郎,如同入贅過繼,向來為人不齒,在這些中原名士眼中更不值一提。

許攸當年就曾調侃過他,如今依然不改,以為他窘迫便可臣使之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直到現在,許攸別說是稱臣,就連最基本的尊敬都沒有,還是居高臨下的看他,把他當作那個什麽也不懂的邊鄙之人。在這一點上,他連郭圖都不如。郭圖至少還能保持禮節上的尊敬。

公孫度忽然間意興闌珊,連和許攸計較的心情都沒有了。“許子遠,你建言,我納策,勝負在我不在你。我無諉過之意,你也不必如此過激,只是請你不要出言不遜,辱及死者。”

許攸見公孫度神色蕭索,也意識到是自己出言不遜刺激了公孫度。他想說幾句道歉的話緩和一下氣氛,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只能僵著臉,轉身看向別處。

青山莽莽,似乎沒有盡頭,遠不是地圖上看到的幾條曲線那麽簡單。公孫度說至少還要三天才能走出去,可他卻有一種感覺,他也許沒機會走出這片山了。公孫模陣亡,援兵群龍無首,糧草岌岌可危。孫策只派沈友來追擊公孫度,他本人卻去攻擊公孫模,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孰輕孰重,孫策拿捏得很清楚。他身邊不僅有郭嘉,更有軍謀處,群策群力,絕不會放著這樣的機會不用。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這樣的道理讀過兵書的人都知道。他也知道,但他沒想到公孫模不知道,居然主動迎孫策,而且不帶步卒,只率騎兵應戰。

更讓人無語的是他居然戰敗了,還送了命。五倍的兵力優勢啊,他要犯什麽樣的錯才能打成這樣?他不是想故意激怒公孫度,形勢緊急,他們應該緊密合作才對,他只是實在氣不過,這才一時失言。

秋風拂動,滿面生寒,也吹涼了他的熱血。

莫非這就是命?束發便與何颙、袁紹奔走,以天下為己任,如今已經年過半百,華發漸生,卻連一點希望也看不到,反被年輕後生追得如同喪家之犬,先敗於官渡,再敗於遼東,平生摯友不是含恨而終,便是漸行漸遠,如今已經找不到幾個同道,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偏僻之地苦苦掙紮,與一群莽夫為伍。袁紹都無法戰勝孫策,公孫度又有什麽機會?勢已至此,再堅持下去,也不過白白送了公孫度的性命而已。

許攸轉身看著公孫度。“升濟,恕我直言,你不是孫策的對手,勉強無益,不如趁著還有一點本錢在手,向孫策稱臣吧。此人雖年少,卻有英主之姿,又能用人,雖不能讓你割據一方,卻能讓你一展所長,二千石不足慮。”

公孫度驚訝地看著許攸,不明白許攸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許攸知道公孫度心中疑惑,也不解釋,接著說道:“你與沈友接洽吧。沈友是江東人,光武時沈威卿(沈戎)之後,也算是世家子,文武兼才,孫策對他期許甚高,你向他投降,送他一份大禮,他必投桃報李,不會虧待你。”

公孫度不屑地笑了一聲:“子遠覺得我敗局已定,準備棄我而去了?”

許攸苦笑著搖搖頭。“升濟,袁使君派我來遼東,只是希望你能牽制孫策兵力,讓他無力西顧。我來遼東,只是想借你之力擊敗孫策,證明自己的才智,如今孫策已至,袁使君之計已成,我卻無力回天,再堅持下去只會毀了你。你我朋友一場,我不能這麽做。孫策不來追你,出虎躍塞,自然是圖謀糧草,公孫模已然陣亡,大營裏的糧草豈能幸免?你就算走出這片大山也無糧草可用,焉能反敗為勝?與其戰敗而降,不如當機立斷,免造無辜殺傷,也算是積點陰德。”

“那你去哪兒?回冀州?”

“我啊……”許攸擡起頭,看著遠處的群山,思索良久,搖了搖頭。“我可能去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