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2章 誰家少年

荀衍深有同感。

浚儀三面臨水,兵力鋪展不開,強攻是不太現實的。所以他決定采用許攸故計,築堰圍城,水淹浚儀。雨季將至,到時候下幾場大雨,浚儀城就泡在水裏了,不攻自破。

所以荀衍到了浚儀之後,沒有安排人打造攻城器械,卻命人築堰。許攸當年築了一半的堰還殘留了一部分,他就接著施工,夜以繼日,大張旗鼓,就是要讓城裏的陸議看到他的決心,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者派人向滿寵求援,或者棄城投降。

董昭贊成荀衍的方案,又進一步提出,浚儀可以圍而不攻,陳留卻可以強攻。築堰完成,將陸議困在城中之後,就可以留一部分騎兵監視浚儀,然後將主力調往陳留。拿下陳留,不僅可以獲得城中的物資,還能擋住沿浪蕩渠和睢水而來的援兵,徹底斷絕陸議的希望。

荀衍采納了董昭的建議。陸議奇襲陳留的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想自己攻陳留的時候被陸議在背後捅一刀,所以先築堰把陸議圍住。如果陸議還敢出城,呂布、趙雲率領的騎兵會讓他有來無回。

陸議也沒閑著,在荀衍築堰的時候,他派兵出城,玩了幾次夜襲,破壞了一些土堰,但荀衍防得很嚴密,沒讓陸議占什麽實質性的便宜,被破壞的土堰很快修復,工程進度基本符合他的預期。唯一的麻煩就是浚儀城周邊百裏的百姓都逃了,抓不到足夠的民伕,只能由將士們自己施工。日夜勞作,還要防備城頭的暗箭狙擊,搞得身心疲憊,怨聲載道。

荀衍、董昭卻不敢大意,嚴防死守,不給陸議出城偷襲的機會。

……

孫策站在殿前,輕拍著欄杆,遠望北方的天空。

細雨霏霏,北方的天空烏雲密布,這場雨已經下了兩天,雖然一直不大,卻也沒有停的意思。氣溫倒是不低,只是到處濕漉漉的,讓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對來自兗州的毛玠而言。一江之隔,建業比江北更顯悶熱,他沒有準備,衣服穿得有些多,出了一身汗,內外的衣服都沾了水,貼在身上。

“曹子修還真是好意思啊。”孫策轉身看著毛玠。“送我妹妹和外甥回來也就算了,怎麽連丁夫人也送回來了?他們父子與我為敵,就不怕我將她們都砍了?”

毛玠躬身施禮。“大王,曹使君也是無奈。早在袁譚入境之初,他就想歸隱讀書,已經派人清掃了庭院,只是父命難違,不得不如此。他與使君不僅有姻親之故,更有知交之托,相信大王不是傷害婦孺之人。”

孫策哼了一聲,撚著手指,發狠道:“這可說不定,我殺的人也不少。”

毛玠不吭聲。他知道孫策嘴上說得越狠,越不可能真殺丁夫人。事已至此,殺了丁夫人也無濟於事,只會與曹昂反目,壞了自己名聲,大可不必。曹昂向天子投降是忠——他本來就是朝廷委任的兗州刺史,不是孫策的部下——去益州是孝,本身並無可指責之處,孫策也不會抓住他不放。

最後的勝負取決於戰場,而不是取決於丁夫人的性命。這一點,大家都清楚。

“曹子修受了我這麽大的恩,將來與我對陣,要讓幾舍啊?”

“曹使君不會做出如此不義之事。”毛玠拱手說道:“他親口說過,此生絕不與大王對陣。如果曹益州逼他這麽做,他寧可解甲歸田,束手就縛。”

“真的假的?”

“大王可以相信曹使君。”

孫策轉過身,靠在欄杆上,笑眯眯地打量著毛玠。“你相信他嗎?”

“我相信。”毛玠迎著孫策的目光,眼神鎮定。“大王,曹使君忠孝仁義,是亂世中的君子,深得我兗州俊傑信服。陳宮、於禁背井離鄉,跟著曹使君遠赴益州,程昱城破被俘,寧死也不接受袁譚的禮聘,就是明證。”

“你既然相信曹子修,為什麽不跟他去益州?”

毛玠挪開了目光,嘆了一口氣,良久才說道:“義不再辱。我雖然欽佩曹使君的品德,卻不相信他們父子能擊敗大王。益州可自守,卻不足以逐鹿天下。邯鄲學步,也很難青出於藍。既然如此,又何必多造殺傷,不如返鄉讀書,獨善其身。”

孫策點點頭。“兗州正亂,怕是無法安心讀書。如果孝先不嫌棄,就暫時留在建業吧。將來平定了兗州,再返鄉不辭。”

毛玠躬身領命。

孫策與張纮、虞翻商量了一下,決定安排毛玠先在張纮的首相府做掾史,熟悉一段時間後再安排具體任務。首相府有委任選拔官員的責任,毛玠在兗州時負責的就是這件事,現在還做這件事,輕車熟路,為人又清廉公正,很合適做這個工作。

到目前為止,兗州人還沒有形成派系的基礎。由一個兗州人來做這件事,與任何一個派系都沒有直接的關聯,可以避免不同派系之間的攻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