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布朗族

邊境地區居住著好幾個我還沒有拜訪過的少數民族,其中之一便是布朗族。可惜邊境地區不對外國人開放,我無奈只得轉身返回勐海。這些地方中我本想去探訪的一個就是布朗山——布朗人居住的古老家園。

據1990年第4次人口普查統計,中國有82000名布朗人,大部分住在勐海東南部的山區中,住在布朗山中或附近的人口最為密集。布朗人很久以前就住在這一地區。根據中國歷史資料記載,他們的祖先早在2000年前就住在這裏。

幾個世紀以來,布朗人和這一地區的其他少數民族(尤其是傣族)和睦相處。他們的大多數宗教信仰和社會習俗都與傣族相似。比如,布朗族原先沒有自己的文字,於是他們派自己的後生去傣族寺廟裏當和尚,在那裏住上幾年學習傣族文字。他們的大多數宗教節日與傣族節日完全一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關門節和開門節(關門節,是信仰小乘佛教的傣族、布朗族、德昂族和部分佤族的傳統節日,時間在傣歷九月十五日(在農歷六月中)。節日來源於古印度佛教雨季安居的習慣,類似中原佛教的“結夏”。歷時三個月的傳授佛法結束的那一天(即傣歷十二月二十五日)便是開門節。——編者注),這兩個節日都和2500年前佛教的早期發展有關。

在古印度,夏天雨季來臨的時候,佛教徒有三個月的夏安居(夏安居是佛教用語,謂僧眾在夏天(從四月十五日至七月十五日)禁止外出,而應專心坐禪修學,又稱坐夏、雨安居、夏竺、結夏、九旬禁足、結制安居。——編者注)集中修行,而傣族和布朗族按照他們的世俗需求對其加以改進。從七月中旬到十月中旬,村民們除了在當地趕圩外,哪兒也不能去。實際上,這段時間不僅是雨季,也是農忙季,每個人都得照料田裏的莊稼。布朗族唱著傣歌慶祝關門節,又唱著傣歌把他們的大門打開。布朗族和傣族是兩千多年的好朋友。

當然,我只能對布朗山作一次假想旅行了。當局不允許外國人私自入山,除非取得許可證並有導遊陪同。這一次我也決定不再自己偷偷溜進山。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那麽做。布朗山是蟾蜍族(在布朗族的傳說中,人是由蟾蜍變成的。——編者注)的古老家園。對,就是蟾蜍族。

不過,也許你聽說過他們的故事。很久以前,雨神帕雅天整整7年未給布朗山施一滴雨,最終蟾蜍們再也受不了了,其中一只就上天與帕雅天大戰一場,結果慘敗並被扔出天庭。可是,這是一只不屈不撓的蟾蜍,他找到朋友白蟻求援,白蟻答應幫忙。於是一天晚上,蟾蜍騎在白蟻背上飛回天宮,偷走了帕雅天的武器。第二天他們向帕雅天發起挑戰,要求再戰一場。這時,帕雅天發現自己的武器不見了,只好認輸,並承諾每年都降雨下來。

可是,蟾蜍飛上天之前,為了輕裝上陣,把皮脫下來放在了家裏。他妻子以為是一件破舊臟臭的袍子,在他得勝回家的同時,把他的皮扔進了火中。蟾蜍變身成了人,也由此成了布朗族的祖先。

這一切都發生在我無法前往的那座大山裏。既然不去布朗山了,散圩後我回到勐海,決定返回景洪,但在途中稍作停留。我決定再去參觀我聽說的另一個寨子。回景洪的半路上,我在流沙河邊的一個地方下車,河對岸就是愛伲村寨班拉(音)。河上有座橋,但只有兩根竹子那麽寬,幸虧還有根繩子可以抓,我走鋼絲般越過了流沙河,腳下是洶湧混濁的河水。

班拉是個典型的愛伲村寨:土路、木樓、體型碩大的肥豬和個子矮小的村民。只有一樣很特別,家家戶戶的房頂上都種著一簇簇的蘭花。這使得寨子煥然改觀。村民很熱情,其中一位村婦邀我去她家喝杯茶,我坐下來學了幾句愛伲話,其中一個詞是“奧瑪拉那”,就是黑米的意思。

我在景洪頓頓吃黑米,覺得這是我吃過的最好的米飯。它有一股堅果的香味,我可以不就菜幹吃。地方政府也意識到黑米的特別之處,聽說把它帶出西雙版納是違法的。我的愛伲主人聽我這麽一說,轉身離開,幾分鐘後提著一袋子“奧瑪拉那”種子回來了。我真沒打算做一個種稻谷的農民,可我無法說“不”。同樣,我也無法對她拿給我的刺繡說“不”。

我就這麽背著黑米種子和愛伲刺繡回到了景洪。之前訪問過景洪的人把這個城市比作“很容易相處的熱帶窮鄉僻壤”。那種形象已成為歷史了。新建成的機場每天從昆明運來幾千名遊客。幾十輛長途汽車在蜿蜒綿長的高速公路上行駛兩天,帶來更多的遊客。但即使景洪大興土木建設新的賓館,到了四月份仍然遠遠無法滿足需求。四月中旬,傣族慶祝舊歷年結束,迎接新年。這就是漢人所謂的“潑水節”,那時城裏找不到一間客房,甚至行程達兩天的長途汽車上都找不到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