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雞足山

說話間回到車上,車子一路盤旋著開上高原,又駛過廣袤的平原。時值三月下旬,到處是深淺不一的紅褐色田野,間或有一片綠色的冬麥田或黃色的紅花地。傍晚時分我們穿過長運平原(音),農民在這片紅土地上辛勤耕作了三千多年。

“二戰”時期,這片平原上有個簡易機場,飛虎隊當年飛越“駝峰航線”(“駝峰航線”是“二戰”時期中國和盟軍的一條主要空中通道。航線所經山脈高低起伏,猶如駱駝的峰背,故而得名“駝峰航線”。——編者注)時就在此停歇,卸貨加油。現在舊跑道正在修整,準備起降客機。通航後昆明到大理的行程可以從10個小時縮短到不足2個小時。但汽車上沒人說得清什麽時候機場才能啟用。一條新的高速公路也在建設中,預計能把行程縮短到5~6個小時,而我們當時得花近10個小時。

我終於來到了大理,其實不算是真正的大理。一千年前的古大理還在往北幾千米外的地方,那裏現在叫大理鎮。我到的是所謂的大理市,這是新取的名字,以前這裏稱作“下關”。城裏有一半的招牌還寫著“下關”,所以我猜是剛換了名字。(“下關”為鎮級行政單位,是大理民族自治州下轄大理市的政府駐地,並非舊稱。——編者注)來到了下關,走在大街上,尋找著下榻之處。我招手叫了一輛三輪車,不一會兒就到了洱海賓館。

大理古城門

雞足山

賓館比較老舊,但仍是下關最好的住處,至少在1992年如此。房間極其寬敞,提供洗衣服務,每晚都有熱水洗澡,而且位於遠離馬路的一個大院裏。賓館甚至還配有醫生,我那天感冒了,不太舒服,尤其是剛坐了10個小時的長途車。醫生來到我的房間,給我進行了長達一小時的穴位按摩,還給了我一些藥。第二天,感冒就好了。50元人民幣,差不多10美元,這是我在中國做過的最貴的按摩,但每一塊錢都花得值。

剛才我忘說了,一到下關,我就去汽車站買了第二天上午去賓川的車票。賓川以前不對外國人開放,但我去時已經取消了限制。我把包放在賓館,告訴他們我兩天後回來。出了門,一輛三輪車正等著我,我提前十分鐘趕到汽車站,還來得及吃一頓“餌塊”。餌塊是下關的特色食品,我在中國其他地方沒見過。它外層是面,捏成半月形,約六英寸長(約15厘米),有點像酥皮餅或大蛋撻;裏面裹著炸餡和黑芝麻醬,還有兩樣我不認得。餌塊很適合作早餐點心,我原本想再多買兩個在路上吃,但長途車不等人,而下一班車中午才發。

出發的情景令人難忘。車站停車場上一溜停著六七輛客車,顯然都是同一時間發車。車站的鈴聲一響,客車一輛接一輛地開動,全體工作人員立正站在停車場中心,目送客車離開。所有司機一起鳴笛,我們在漸強的喇叭聲中駛出車站,開上大馬路。我們出發了,去賓川,在糟糕的公路上向東北行駛70公裏,就到了雞足山的門戶之地。可別被名字蒙蔽了,雞足山是中國西南部最負盛名的朝聖地。再當一回朝山的香客,感覺真好。

汽車在下關南邊拐上一條窄窄的圓石路,一路轟隆隆地穿過齊膝高的大豆和冬麥田,路邊果園裏花滿枝頭,偶爾掠過白族村寨,他們的傳統民居基座是齊胸高的花崗石,二層是木料所建,粉墻黛瓦,煞是好看。

白族在雲南西部地區世世代代居住了三千多年,一代代統治這一地區的白族王國為中國西南地區提供了最先進的早期文明。從白族村寨駛過,如同駛過富庶的漢族農村,只是白族婦女仍然穿著傳統的服裝:繡花圍裙半遮住長褲,長袖白上衣外罩藍色斜襟坎肩,頭上纏著繡花的長帕子。給人的印象樸實又優雅,而她們都是普通的農村婦女。

汽車爬過了白族田野和村寨,又接連翻過幾個光禿禿的山頭。從下關出發兩小時後,汽車駛進了賓川縣城。賓川是古代白族早期文明的中心之一,但對我來說,只是過路轉車的一個小城而已。當我得知去雞足山的下一趟汽車3小時後才出發時,沮喪之情可想而知。

賓川唯一算得上景點的地方是縣城中心的環形路口。我坐在那兒,觀望著農耕機械和摩托車來來往往,無聊極了。後來,我沿街走到每周一次的圩集,跟幾個正往車上裝農產品的卡車司機聊了幾句。真巧,其中一個司機要去的地方就在雞足山的半路上。於是,我和十幾個白族村民坐上了裝有一噸多蔬菜的後車廂,幾分鐘後,我們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