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亞克西的謊言

範鄉知道所談之事意義重大,因此堂中只有四人。他讓相思參與此事,本有自己的打算,聽相思所言,他沒有任何意外之意。

班營熟知西域周邊的情況,一聽相思此言,卻很是意外道:“貴霜覬覦西域已久,當年貴霜王曾懇求漢室以公主許配,卻被先祖拒絕,貴霜王因此遷怒先祖,曾率大軍七萬進攻西域,卻被先祖所敗後無奈納降求和,不想多年後,貴霜還有並吞西域的想法?”

他知道相思這般說,肯定經過範鄉的指點,而範鄉從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既然認為貴霜、帕提亞有意西域,肯定是有所發現。

範鄉淡然道:“我從未見過吃飽的狼,中原更西的國度素來是蠻荒所在,一無制約後再次有意西域何足為奇?”

班營緩緩點頭,突然道:“單兄弟,可你知道先祖為何要拒絕貴霜王的和親?”

單飛微怔,搖搖頭道:“我倒不知定遠侯的想法。”

“若單公子是定遠侯的話,是否會為了漢室和貴霜結好、而答應貴霜王的求親?”相思一旁輕聲問道。

她驀然將單飛和班超相提並論,奇怪的是,無論班營還是範鄉,均沒有任何不滿之意。

單飛見堂中三人都在等著他的答案,半晌才道:“我不是定遠侯,難知定遠侯的答案。不過我從來不認為兩國的和睦,需要建立在女人的痛苦之上。”

歷來的歷史學家對和親策略的爭議很大,單飛不是歷史學家,可他知道一點,遠嫁西域的女子從來都是心懷悲痛、遭遇和價值觀大相徑庭的痛苦。真正的英雄,素來是解決痛苦、擔當痛苦,而不是制造痛苦。政客無論怎麽鼓吹犧牲的偉大都是無法說服他,因為犧牲的始終是旁人,只有真正甘願犧牲的、主動前往的選擇才會讓他敬重。

相思秀眸中光彩連連,贊嘆道:“單公子果然高見,亦如範爺所猜般回答。”看到單飛似有詢問,相思解釋道:“單公子,請你前來時,我們本是說過這個問題,當初範爺就說了,單公子不見得知曉定遠侯的用意,但必定選擇和定遠侯一樣的作為,因為你等本是一類人。”

班營嘆道:“老範,這些年我見你總是自怨自艾,以為你腦袋已然生銹,不想你還是這般神想妙算。”

轉望單飛,班營道:“單兄弟,先祖當年亦是和單兄弟一般說辭——兩國的和睦,不需建立在女人的痛苦之上,因此他毅然拒絕了貴霜王,就算先祖聯合烏孫,亦不過是贈以錦帛,卻沒有再選擇和親策略。單兄弟實則是真正的英雄。”

單飛很是汗顏道:“班老丈過獎了。”

範鄉一旁道:“絕非過獎,而是我等真心的言語。單兄弟對班氏商隊施恩不望報,這才是真正大丈夫所為。”

單飛嘆道:“兩位兄長找我到此,莫非就為了誇獎自家的兄弟?”

相思掩口而笑。

範鄉微笑道:“並非盡是這般想,而是因為貴霜、帕提亞、匈奴均有可能覬覦西域,我等這才誇獎單兄弟。”

單飛感覺這兩件事實在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神情困惑。

相思輕聲道:“單公子且慢慢聽我等道來。”微有思索,相思整理想法道:“班老爹和範爺本是多年的兄弟,經營西域許久。二人算是一武一文,相得益彰。”

“不急於誇獎自家人的。”範鄉截口道。

相思嫣然一笑又道:“當年耿恭校尉雖被迎回中原,但隨即被人陷害,雖說沒有屈死獄中,卻也是郁郁而終。”

單飛苦澀一笑,暗想這種事情在華夏實在屢見不鮮。

相思看出單飛的感喟,很快回到話題道:“範羌大人義憤填膺,對漢室著實失望透頂,這才舉族遷到西域。不過西域或許沒有漢室的冠冕文章,撕去冠冕後,西域有些方面的冷酷更是過猶不及。”

幽幽輕嘆,相思凝望單飛道:“範氏為求自保開始經營西域,卻不再是為了漢室,我想單公子應會體諒範氏的選擇。”

單飛點頭道:“朽木難雕亦難扶,離之而去無可厚非。”

範鄉露出感激之意。

相思眸光更亮,柔聲道:“我等聽單公子一言,實則是近年來最為愉悅的事情。”頓了片刻,見單飛笑而不語,相思繼續道:“範氏經過百來年的經營,在西域已有些影響,不過範氏歷來秉承與世無爭的原則。因此範氏和各國均有交情,這些年來亦能周旋在各國中相安無事。範爺近些年受困傷病,難免有些意氣消沉,但還是留意西域的動向。探聽到貴霜王因康居、大宛等國擺脫其的控制而很是不滿,見漢室再無暇兼顧西域,有意取代匈奴控制西域。”

單飛皺眉道:“那帕提亞帝國呢?它和這裏可隔著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