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洗牌 王權與教權(第2/2頁)

這倒是有點像伊斯蘭。

伊斯蘭教與儒家思想不乏相似之處:都可能是國家意識形態,都是族民或臣民從小就要接受的教育,都注重道德修養和道德情操,也都從頭到腳影響和規範著人們的日常生活和行為舉止,還都主張與人為善和孝敬父母。先知甚至這樣傳達他得到的天啟:我(安拉)曾命人孝敬父母——他母親弱上加弱地懷著他……你應當感謝我和你的父母。[27]

孝敬父母,已是僅次於信仰真主。

先知也非常務實。他沒有提出玄奧莫測的教義、難以完成的目標,所有的訓示教誨都通俗易懂,所有的宗教義務也都簡單易行。這就不但像儒家,也像禪宗。換言之,伊斯蘭教和儒家思想都是實踐理性的,是世俗和人間的。

唯其如此,伊斯蘭教才不僅是宗教信仰和意識形態,也是生活方式和社會制度。也因此,它的維持和發展僅靠自身機制就能實現,可以完全不受王朝興替的影響。[28]

這才真叫“長治久安”。

那麽,如果伊斯蘭教搶先一步傳入中國,會不會也像佛教那樣中國化,改變中華文明的走向?不會的,因為跟儒學太像。太像就沒有互補性,也就沒有必要重復。何況伊斯蘭教是信仰極為堅定的宗教,他們在全盛時期的寬容也只是允許其他民族自行其是,並不等於放棄自己的原則遷就和融入其他文明。這也是所有一神教的共同特點。[29]

能夠中國化的,只有佛教。

佛教卻是奇葩。作為三大世界宗教中最早的一種,佛教誕生在原本不該它誕生的地方——印度的主流意識形態是種姓觀念,而佛教主張眾生平等。因此,當世俗的權力(比如孔雀王朝)支持它時,也能興旺發達盛極一時。一旦社會政治發生巨變,新宗教(印度教和伊斯蘭教)強勢興起,佛教在本土就沒有了容身之地,只能墻內開花墻外香。[30]

離家出走的佛教選擇了與猶太教不同的道路,這也並不奇怪。因為猶太教不僅是民族宗教,而且是猶太民族唯一的宗教。教在,則族存,保教就是保族。因此,盡管猶太人分散在世界各地,卻必須頑強地保持猶太教的純潔性,才能保證猶太人的獨立性,從而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佛教卻沒有保族的使命,因此完全不必考慮與印度文明保持一致。何況印度也不存在統一的民族,它的文明是多元多樣多種族的。所以,佛教在堅持基本原則的同時,也會設法適應當地的土壤。這其實是明智的選擇。因為盡管結出的果子會發生基因變異,卻也畢竟是豐碩成果。

比如禪宗。

[23](澳大利亞)約翰·赫斯特《極簡歐洲史》就說:在羅馬人眼裏,猶太人是古怪、反復無常但面目容易辨識的古老民族,因此帝國對猶太人並不像對基督徒那樣防範。以上描述均請參看該書。

[24]據說,精通武器制造的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切利尼(Cellini)曾經在戰爭中殺死了一位沒有做好死亡準備的敵人。當他跪在教皇面前請求赦免時,教皇卻滿心喜悅地說:噢,我原諒你,原諒你為服務教會而犯下的殺人罪過。見(澳大利亞)約翰·赫斯特《極簡歐洲史》。

[25]以上請參看(澳大利亞)約翰·赫斯特《極簡歐洲史》。

[26]見金宜九主編《伊斯蘭教文化150問》。

[27]見《古蘭經》31:14。

[28]請參看金宜九主編《伊斯蘭教文化150問》。

[29]回族是一個特例,這裏無法展開討論。

[30]種姓制度產生於雅利安人入侵印度以後的吠陀時代(前1500-前700),佛教則誕生於公元前6世紀到公元前5世紀,興盛於孔雀王朝時期(前324-前187)。公元8-9世紀以後,印度教興盛,佛教日趨衰敗;又因伊斯蘭教的大規模傳播,終於在13世紀初一蹶不振趨於消亡。佛教在亞洲的傳播一般認為有兩條路線或三路:一路由斯裏蘭卡傳入緬甸、泰國、老撾、柬埔寨,是為南傳;另一路經帕米爾高原傳入中國,然後傳入韓國、日本、越南,是為北傳;還有一路在中國西藏自成體系,是為藏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