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統一盛運之再臨【隋室興亡及唐初】(第3/4頁)

文帝只知有吏治,【光武亦尚吏治,而能文之以儒術,為隋文所不如。】並無開國理想與規模。【若使有蘇綽、王通諸人佐之,必然另有一番氣象。】煬帝則染到了南方文學風尚,看不起前人簡陋。【此在文帝時,朝廷一切儀注禮文,早有擺棄北周,改襲齊、陳者。一因北周模古,簡陋之中雜以迂怪,風尚所趨,轉向齊、陳,一也。二則文帝篡周,盡屠宇文氏,蓋自有私意欲超出其上,不甘因循,二也。然文盛之弊,則至煬帝時而始著。】

隋書文學傳謂:“煬帝初習藝文,有非輕側之論。暨乎即位,一變其風。其與越公書、建東都詔、冬至受朝詩及擬飲馬長城窟,並存雅體,歸於典制。雖意在驕淫,而詞無浮蕩。故當時綴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此謂“意在驕淫”,即承南方文學風尚也。謂“詞無浮蕩”,則承北朝蘇綽諸人之影響。又按:唐天授時,左補闕薛謙上疏,謂:“晉、宋只重門資,有梁雅愛屬辭,陳氏特珍賦詠。逮至隋室,余風尚存。開皇中,納李諤之論,下制禁斷文筆浮辭。煬帝嗣興,又變前法,置進士等科。於是後生之徒,相復仿效,緝綴小文,名之策學。不以指實為本,而以虛浮為貴。”是煬帝之設進士科,雖非專考詩賦,然要為沿襲南朝尚文之風氣,在唐初尚多知之者。

狂放的情思,驟然為大一統政府之富厚盛大所激動,而不可控勒。於是高情遠意肆展無已,走上了秦始皇的覆轍。

煬帝雄才大略不如始皇,而同為帶有極度的貴族氣分,故兩人皆不能恤民隱。當時南方文學,本為變相貴族之產物也。【煬帝外慕經術,內好文學,則頗似漢武。】

能把南方的文學與北方吏治、武力綰(wǎn)合,造成更高、更合理的政權,則是唐太宗。【隋代政制承南、北,大抵政風頗沿北周,禮文兼采齊、陳。唐承其後,猶漢之襲秦,唐制即隋制也,惟運用者之精神特為有殊耳。其隋制兼承南、北之詳,當讀隋書各志。】

又按:唐臣多出貴胄,唐高祖,西魏八柱國唐公李虎孫,周明敬、隋文獻皇後之外戚,娶周太師竇毅女。毅,周太祖婿。宰相蕭瑀(yǔ)、陳叔達,梁、陳帝王之子。裴矩、宇文士及,齊、隋駙馬都尉。竇威、楊恭仁、封德彝、竇抗,並前朝師保之裔。其將相裴寂、唐儉、長孫順德、屈突通、劉政會、竇軌、竇琮(cóng)、柴紹、殷開山、李靖等,並是貴胄子弟。故唐制得斟酌南、北,開國即規模宏遠,漢、宋所不逮。

四、唐代帝系及年歷



唐代凡二十帝,二百九十年。

五、貞觀之治

唐太宗是中國史上一個傑出的君主。自稱:“年十八便為經綸王業,北剪劉武周,西平薛舉,東擒竇建德、王世充。二十四而天下定,二十九而居大位。四夷降伏,海內乂(yì)安。”自謂:“古來英雄撥亂之主,無見及者。”

貞觀之治,尤為後世所想望。

其一朝賢臣,如王珪(guī)、房玄齡、杜如晦、溫彥博、李靖、魏征、戴胄之類,指不勝屈。

太宗既英才挺出,又勤於聽政。

錄刺史姓名於屏風,坐臥觀之。得其在官善惡之跡,皆注名下。又常遣員巡察。命百官五品以上,得上封事,極言得失。又命更宿中書內省,數延見問民疾苦。

其君臣上下,共同望治,齊一努力之精神,實為中國史籍古今所鮮見。【其詳見吳兢著“貞觀政要”一書。】

然貞觀時代之社會情況,實未必勝於大業。

自隋大業七年至唐貞觀二年,【朔方梁師都部下降。】前後十八年,群雄紛起者至百三十余人,擁眾十五萬以上者,多至五十余,民間殘破已極。

貞觀元年關中饑,米鬥直絹一匹。二年,天下蝗。【戴胄謂:“每歲納租,未實倉廩。隨時出給,才供當年。”】三年,大水。四年,始大稔(rěn),流散者得歸。

是年,高昌王曲文泰入朝,謂:“見秦隴之北,城邑蕭條,非復有隋之比。” 【史稱是年“米鬥不過三四錢,終歲斷死刑才二十九人。東至海,南極五嶺,皆外戶不閉,行旅不賫(jī)糧,取給於道路”,恐有過分渲染。】亦見復蘇不易。

六年,君臣請封禪;魏征諫,謂:“自伊、洛以東,至於海、岱,煙火尚稀,灌莽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