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但這並非一個幸福的世界(第4/4頁)

但是最後,新的拯救預言家們的信徒饑餓難耐,就出逃了。這些人湧入我們相對平靜的村莊裏。我們對此沒有一點兒準備,如同17個世紀以前的亞歷山大人一樣,那時附近荒野裏的暴徒圓睜怪眼,闖進學校,私刑處死了哲學家。因為他們傳授寬容與理解的學說,對那些自認為掌握了唯一真理的人們而言,寬容與理解的學說意味著詛咒。他們當然要不滿了。

是啊,我們現在像過去一樣驚訝和絕望。現在我們再想清除席卷全球的瘟疫——偏執和暴徒精神的瘟疫——已經為時過晚了。但至少我們應該有勇氣承認,它們正是某些極其古老的人類特性在現今生活中的再現。多少年以來,這些特性一直在沉睡著,等待東山再起的時機。時機一到,它們不僅要勝利而歸,而且由於長期受到壓抑,其狂暴、憤怒和殘忍的程度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更嚴重得多。

這就是現在展現在我們恐怖的目光前的畫面。我們自己(感謝遼闊的大西洋吧!)在最近爆發的這場種族和宗教狂熱的惡果中還相對安全。但如果我們不總是保持警覺,這種病毒就會登上我們的海岸,並且會像鏟平中歐和東歐的所有文明和禮儀的遺存一樣,將我們毀掉。

剛才我問了自己一個問題:“我們能做些什麽?”依我看來,除了保持頭腦冷靜和時刻做好準備,實在是無事可做。空磨嘴皮子不會有什麽用處。幻想自己如何優越,這種思想感情上的沖動只會加速崩潰的過程。因為民主的對手會將我們的憐憫和長期容忍的態度誤認為是單純的懦弱,因而會采取相應的行動。將來我們被關進集中營的時候,我們才會意識到,中歐的民主國家和我們一樣,也是這樣被毀滅的——他們對那些完全持相反信條的人們大談什麽寬容,就如同對白蟻甜言蜜語地說什麽“大家具有不可分割的權力”,而這些白蟻卻正在摧毀我們腳下的基石。

不——就我所理解的當前局勢,進行正面的反攻已經太晚了。是我們鼓勵了敵人侵入。我們給了他們各種安全保障,直到他們有充裕的力量反對自己的保護人,並且迫使保護過他們的人過沒有自由的下等生活。但在我們星球上數量有限的幾個角落裏還殘存著自由,那些正直且有正義感的人有責任——急切的和絕對的責任——養精蓄銳,保存自己,以便迎來開始進行重建大業的日子。

誰也不應該認為這是失敗主義者的表現,或是不敢應戰的人提出的建議。根本不是!事實就是事實,由於不可饒恕的粗心大意和缺乏承擔責任的退縮,我們暫時失去了許多領土,目前我們應該撤退,然後為發動一次新的啟蒙運動做好準備。

這樣就給予我們在寬容問題上實際鍛煉自己的職責。我們應該告別得過且過、漠不關心的局面,首先要擺脫“這種事情不會在這裏發生”的觀念。這類事不僅可能發生,而且已經發生了,並頻頻發生。當我們勇敢地接納軍隊式的嚴明紀律——這支軍隊受命進行一場戰鬥——的時候,必須穩步地為那個愉悅的時刻做好堅實的準備。到那時,我們能夠又一次為帶來最後的和持久的勝利而前進,使它發揮威力,給予自由。

朋友們,這兒有一項留給那些堅定的志願者的工作。我承認這將是我們所接受的最艱巨的一場戰鬥。但是承擔它的人將流芳百世。這場光榮戰事的幸存者將作為人類真正的造福者而受到歡呼——他們使人類從長久以來的偏見與自以為是的優越感的束縛中解放出來。這種偏見和優越感只要加上懷疑和恐懼,就會把最謙卑、最溫順的人變成萬物之中最殘忍的牲畜和寬容理想的不共戴天之敵。

亨德裏克·威廉·房龍

公元1940年8月

於康州老格林威治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