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拿破侖(第2/4頁)

總之,當我們真正研究拿破侖的性格的時候,我們就能明白那些焦慮的英國母親為什麽在哄孩子們入睡時會說:“如果你們再不聽話,專拿小孩當早餐的波拿巴就要來捉你們了。”拿破侖關心他軍隊中的每一個部門,唯獨對醫務工作從不過問。由於不能忍受士兵們發出的汗臭,他不惜毀掉他的軍裝,一個勁地往身上噴灑科隆香水。關於這位奇怪的暴君的壞話我已經說了很多,甚至還可以繼續說下去,但我必須承認,我心中還是有一些隱約的懷疑。

現在,我舒舒服服坐在一張堆滿書籍的桌子旁邊,一只眼睛盯著打字機,另一只眼睛看著我的小貓利科麗絲,它對復寫紙情有獨鐘。此時此刻,我正在寫著“拿破侖皇帝是一個最卑鄙的人。”不過,這時如果我碰巧往窗外的第七大街張望,我看到長長的馬車、大車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在隆隆的鼓聲中,一個小個子穿著他破舊磨損的綠色軍裝,騎著白馬走在紐約的大街上,那麽天知道會發生什麽。可我擔心,我多半會不顧一切地拋下我的書本和我的小貓、我的家以及我所有的一切東西,追隨他在任何地方。我的爺爺就這樣做了,老天知道他並非生來就是一個英雄。數百萬人的祖父也跟著這個騎白馬的小個子走了。他們沒有得到任何獎賞,而且他們也不希望得到什麽回報。他們歡天喜地、鬥志昂揚地追隨這個科西嘉人,為他浴血奮戰,缺胳膊少腿,甚至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他將他們帶到離家數千英裏的地方,讓他們冒著俄國、英國、西班牙、意大利、奧地利的炮火挺進,而當戰士們在死亡中痛苦掙紮的時候,他卻雙眼仍平靜地仰望著天空。

假如你要我對此做出解釋,我確實說明不了。我只能猜出其中的一個原因——拿破侖是一位最偉大的演員,他把整個歐洲大陸當作他施展才華的舞台。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能精確地作出最能打動觀眾的姿態,他總能說出最能觸動聽眾的言辭。無論是在埃及的荒漠,站在獅身人面像和金字塔前,還是在浸透露水的意大利草原上向他的士兵們演講,他的姿態、他的言語都一樣富有感染力。在任何時候,他都能控制局勢。甚至到了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已經是大西洋中部一個小島上的一名流放者,一個任憑庸俗可憎的英國總督擺布的垂死病人,他仍未從主角的位置上退下來。

滑鐵盧慘敗之後,除了幾個可靠的朋友外,再沒人見過這位偉大的皇帝。歐洲人都知道他被流放到聖赫勒拿島上,他們知道有一支英國警衛部隊夜以繼日地嚴密看守著他。他們還知道英國艦隊嚴密監視在朗伍德農場上的皇帝的警衛隊。不過,無論是他的朋友還是敵人,都沒有忘記他。當疾病與絕望最終奪去他的生命的時候,他那無言的目光仍然注視著這個世界。時至今日,他在法國人的生活中的影響力與100年前一樣具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那時,人們哪怕僅僅看一眼這個面色灰黃的小個子,就會嚇昏過去。他曾在神聖的克裏姆林宮養過馬,曾把最有權勢的人當仆人一樣使喚。

僅僅為你大概描述一下的他生平就需要兩卷書了。如果要想講清楚他對法國所做的巨大政治變革以及他頒布的後來為大多數歐洲國家采納的新法典,還有他在公眾場合所發揮的積極作用,那就需要幾千頁了。但是我可以用幾句話解釋,為什麽他的前半生如此成功而最後10年卻一敗塗地。從1789~1804年,拿破侖是法國革命的偉大領袖。他不僅僅是為個人榮譽而戰。他之所以能夠一一將奧地利、意大利、英國、俄國打得落花流水,就是因為他和他的士兵們都是“自由、平等、博愛”這些民主新信仰的熱切追隨者,是王室貴族的敵人,是人民大眾的朋友。

然而到了1804年,拿破侖把自己封為法蘭西的世襲皇帝,請來教皇庇護七世為他加冕,就像利奧三世在公元800年為法國的另一位偉大的國王查理大帝加冕一樣,這一情景有著無盡的誘惑反復出現在拿破侖眼前,使他渴望著重溫舊夢。

一旦登上王位,舊日的革命領袖搖身一變,成為哈布斯堡君主的拙劣的模仿者。拿破侖拋棄了他的精神之源——雅各賓政治俱樂部。他不再是被壓迫人民的保護者,而是一切壓迫者、一切暴君的首領。他的行刑隊的子彈時刻都準備射向那些膽敢違抗皇帝的神聖意志的人們。1806年,當神聖羅馬帝國的淒慘殘余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當古羅馬輝煌的遺跡被一個意大利農民的孫子徹底摧毀的時候,沒有人為它灑下一滴同情的眼淚。但是,當拿破侖的軍隊入侵西班牙,逼迫西班牙人民承認一位他們鄙視厭惡的皇帝,並大肆屠殺仍舊效忠於他們原來統治者的馬德裏人時,輿論便開始反對這位昔日的英雄。盡管他過去曾在馬倫各、奧斯特利茨及上百次其他戰役中獲勝。從那時起,當拿破侖從革命的英雄變成舊制度所有邪惡品行的化身時,英國才得以播種迅速擴散的仇恨的種子,使所有誠實正直的人民變成法蘭西新皇帝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