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西遼時代的其他蒙古部落的西遷運動

12世紀下半葉,統治東亞北部的金與控制內陸亞洲的西遼互相對峙。在東西陸路聯系必經的大漠南北草原與河西地區群雄並立。漠北從東向西排列著塔塔兒、蒙古、蔑兒乞、克烈和乃蠻等強部。克烈人與乃蠻大體以杭海嶺(今杭愛山)為界,互相敵視。漠南有汪古、西夏等勢力。

耶律大石在征服西域之前先立足於漠北,繼而取吉利吉思、葉密立等地。遼時已經臣服於契丹人的乃蠻人,繼續奉西遼為正朔,駐牧於金山、也兒的石河。占有東西陸路交通線中段的是克烈與西夏,它們在耶律大石的軍隊主力西進之後,處於金、西遼兩大勢力之間。克烈人居於蒙古高原中部,東面是金的屬部塔塔兒,西為西遼屬部乃蠻部。西夏以西的畏兀兒是西遼屬部,西夏之東的關隴地區為女真所據;其北越大漠(今蒙古戈壁阿爾泰省)與克烈相連。相似的政治地理形勢使西夏與克烈人有著密切的聯系。

蒙古高原與西域的交通傳統上有兩條路線:一條可簡稱為“漠北—金山路”,是從蒙古高原中部越杭海嶺(今杭愛山)西行,越按台山(今阿爾泰山)而南,或沿今準噶爾沙漠北沿西行,或向南進入畏兀兒北境。另一條可稱為“漠北—河西—西域路”,從蒙古高原中部南下,越戈壁進入西夏境內,再沿河西走廊西行,或從哈密西北行進入天山以北草原,或取道高昌。遼金時代,上述兩條路線依政治形勢的變化,時通時絕。

克烈部的駐牧地曾是耶律大石立足圖謀復國的根據地。耶律大石率軍西行之後,克烈人雖然降附金朝,但仍受到西遼的強大影響。乃蠻因地理上更近於西遼的中心,在相當長的時期內為西遼控制。

遼末金初,乃蠻人中的別帖乞部十分強大,克烈人則與東鄰塔塔兒人爭雄。克烈汗忽兒劄胡思在與塔塔兒部的鬥爭中與乃蠻聯盟,乃蠻汗把自己的女兒脫劣海迷失嫁給忽兒劄胡思汗。但這一聯盟隨著忽兒劄胡思汗另一妻亦馬勒之子王罕奪得克烈汗位,殺死自己的同父異母兄弟、乃蠻部脫劣海迷失所生之子台·帖木兒太師等人而結束。乃蠻人轉而支持克烈汗室中反對王罕的勢力,一再在克烈部裏挑起內亂。據拉施都丁記載,在蒙古忽圖剌汗時代,約12世紀60年代,忽兒劄胡思之弟古兒罕把王罕趕出部落。王罕依靠成吉思汗之父也速該的幫助才奪回汗位,古兒罕率30余伴當逃入西夏,不知所終。(注:《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1冊,第215—216頁;第1卷第2冊,第146頁。)《元朝秘史》第177節記載成吉思汗遣使指責王罕時亦言及此事。

《元朝秘史》和《史集》的《部族志》均提到,約13世紀90年代,克烈部再度發生內訌,王罕之弟也力克合剌失敗後逃入乃蠻,得到乃蠻亦難赤汗的支持。乃蠻出兵幫助也力克合剌擊敗王罕。王罕從克烈部出逃後,前往西域向居於碎葉川的宗主西遼救援。但西遼國勢已衰,無力再控制蒙古高原中部。元人周致中在《異域志》曾記載西遼“風俗”與韃靼“頗類”。“家室頗富,不與韃靼往來”。(注:《中外交通史籍叢刊》,陸峻嶺校注本,中華書局,1981年,第6頁。)他所描述的應當就是此時的西遼。王罕在西遼停留一年,未得到支持,只得於1196年回到漠北。後來在成吉思汗的支持下才恢復對克烈的統治。《元朝秘史》沒有言及王罕出奔的路線,但提到他回來時路經委兀兒和唐兀惕地面。波斯史籍《史集》說王罕路經“三國”,方抵西遼。雖然《史集》沒有具體說明王罕所經的是哪三國,但卻接著說,當時西遼也同畏兀兒、西夏諸城一樣正發生內亂。(注:《史集》漢譯本,第1卷第2冊,第147頁。)這裏提到的畏兀兒與西夏兩個地名,恰與《元朝秘史》所述王罕返回時所經地名一致,恐非出於偶然。

克烈部居於漠北中部,前往西遼的捷徑是經乃蠻境,在今科布多不遠處越按台山。王罕因敗於乃蠻,已無可能從杭愛山西行至金山,唯一的出路是從蒙古高原越戈壁南下,進入西夏境內,然後一路西行至垂河(今流經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兩國之楚河)流域投奔西遼。換句話說,王罕往返所經路線應當一致。由此推斷,拉施都丁所說王罕赴西遼途中所歷經的“三國”中的前兩個,應當是西夏與畏兀兒,而第三國應為居於今伊犁河流域的哈剌魯。也就是說,他在進入西夏之後,應當先西行至感木魯(今哈密),再沿巴裏坤草原西北行至別失八裏(北庭),沿天山北道一路西行至亦列河(今伊犁河)流域,再轉而溯伊犁河南岸支流察林河(Charin)而上,越天山支脈而至熱海,沿熱海北西行至熱海西端天山豁口,越天山而北進入碎葉川。然後再沿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