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公子夷吾

任何事情,太順利都是有問題的;任何人,太真誠都是有問題的。

當你越是以為大功就要告成的時候,你就越危險。

記住,世界上,沒有人願意自殺,更沒有人願意“被自殺”。

對於殺人的人來說,就如同被殺的人一樣,任何時候放松警惕都是危險的。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死的都是該死的,誰讓你自己不小心?

殺人,殺技並不重要;殺人,重要的是殺心。

【景連死了】

郤芮手捧毒藥,熱淚盈眶。

“君父就是君父,想得就是周到,為公子準備了這麽好的藥,今世有緣,來世還要做父子啊。”郤芮把藥遞給夷吾,說得還挺感動,要不是親眼看見,景連也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再想想,杜原款和申生師徒不就是這樣的人嗎?看來,這師徒倆跟那師徒倆沒什麽區別。

再看夷吾,只顧激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公子,臨死之前,你還有什麽要求,盡管對景特使說。”郤芮對夷吾說。

“對,你說吧,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景連有點感動,還有點沖動。

夷吾猶豫了一下,說:“我聽說:君子雖死,必正衣冠。你們看我,這一身便服,不正規啊,怕到了那邊給我爹丟人啊。我想到裏屋換一身正裝,死得也有面子些,可以嗎?”

“沒問題,去吧。”景連連想都沒想,同意了。

夷吾轉身回了裏屋,換衣服去了。外面,郤芮和景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過了好一陣,不見夷吾出來,景連暗說不妙,看來自己疏忽了,夷吾一定是跑了。想到這裏,景連急了,跳了起來,一腳踹開裏屋的門,沖了進去。

映入景連眼簾的是一具屍體,夷吾的屍體。

夷吾的屍體就倒在地上,七竅流血,面色烏黑,手中還握著那個小瓷瓶。原來,夷吾不僅沒有跑,而且自覺自願地自殺了。

“差點冤枉了好人啊。”景連心想。別說,那一瞬間,還真有點慚愧。

郤芮在景連後面進來,看見夷吾死在地上,大吃一驚。他探下身去摸了摸夷吾的鼻息,確認他是死了。然後又拿起那個小瓷瓶,口朝下倒倒,空空如也。

“公子啊,你怎麽就這樣走了?等等我啊,你怎麽把藥都吃完了,我吃什麽啊?嗚嗚……”郤芮欲哭無淚的樣子,絮絮叨叨對著夷吾的屍體說。

景連退了出來,心裏挺高興。現在,只需要坐著等郤芮出來,看看他用什麽法子自殺。看完之後,好回去復命。

等了一陣,郤芮還在裏面哭,景連又覺得不好意思催,漸漸地,就覺得有些口幹。順手拿起桌上的茶,一口喝了下去。

味道不錯,楚國的茶味道不錯。

可是,味道不錯的茶也是要命的茶。

“啊——”景連就感覺肚子發痛,越來越痛,痛得他不得不蜷起了身子。

“難道?難道茶裏有毒?”景連想說話,但是說不出來,他感覺口幹舌燥。

就在這個時候,郤芮出來了,郤芮的身後,夷吾也出來了。

“你,你沒有死?”景連想問,卻說不出話來。

“哈哈,看來,楚國的毒藥真是不錯。”郤芮說話的聲音。

“跟我們鬥?哼。”夷吾說話的聲音。

再之後,景連就什麽也聽不見了,因為他死了。

正是:饒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腳水。

【公子夷吾】

夷吾,小狐姬的兒子,重耳的異母弟弟,也是狐偃的外甥和狐突的外孫。雖說是重耳的弟弟,可是夷吾實際上就比重耳小不到半歲。

《史記》記載:“獻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這樣看來,夷吾也不錯。但是,賢行與賢行是不一樣的,賢人與賢人也是不一樣的。三兄弟,三種賢行。

申生是個謙謙君子,他很規矩,待人和氣忠厚,對父親唯唯諾諾。人們都很尊重他,但是未必喜歡他,更未必願意和他交往。因此,申生的朋友不多。說來說去,一個書呆子。

重耳是我行我素的人,慷慨大方,不做作,從來不為小事計較,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因此,重耳的朋友多,大家都願意跟他一起混。重耳這個人,江湖義氣的東西多。

夷吾不一樣,對他有用的人,他交往;對他沒用的人,他根本不屑一顧;他的賢行基本上是作秀,內心裏,他心胸狹隘,生性多疑,心黑手狠。所以,他的朋友也不多,多數人討厭他。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偽君子。

面對父親的威逼,書呆子“被自殺”了。

面對父親派來的武林高手,重耳拒絕“被自殺”,但是,他選擇逃命。生命誠可貴,但是他不願意對抗父親。

而偽君子不一樣,他拒絕“被自殺”,他還要殺掉來殺他的人。對於那些威脅到他的人,不論是誰,他的態度是:要我死,你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