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知音(第4/4頁)

就這樣,逃離楚國一年之後,伯牙又回到了楚國。

伯牙由漢江乘船東下,來到漢陽江口遇上風浪,於是停泊在一座小山下。

到了晚上,漸漸風平浪靜,雲開月出,景色十分迷人。望著空中的一輪明月,伯牙琴興大發,拿出隨身帶來的琴,專心致志地彈了起來。

一曲彈罷,長出一口氣,猛一擡頭,看見面前多了一個人。

“哎喲。”伯牙吃了一驚,只見這個人身材高大,手持一把鋤頭,正對著自己笑。

強盜?伯牙心說我怎麽這麽倒黴,彈個琴還把強盜給招來了。

“哇噻,兄弟彈得真好啊。”這人開口了,竟然贊揚伯牙的琴技。

這個時候,伯牙再仔細看這個人,只見這人頭上戴著笠,卷著褲腿,腿上都是泥,就是一個農民啊。再加上這人說話的口氣,絕對不是強盜。

盡管這人不是強盜,伯牙還是很不高興,自己的琴聲如此高雅,竟然招來一個老農民,這跟唱歌把狼招來有什麽區別?

“你誰啊?你聽得懂嗎?”伯牙沒什麽好氣地問。

“善哉,巍巍乎若泰山。”老農民並沒有生氣,而是說了這樣一句話:“當然聽得懂,我從你的琴聲中聽到巍峨之聲,就如泰山一般。”

“噢?”伯牙愣了一下,這首曲子的曲名就叫《高山》,是伯牙在泰山所作的。

“那什麽,你再聽聽這首。”伯牙就不信老農民真的聽懂了自己的琴聲。

伯牙開始彈琴,這是他新作的曲目,名叫《流水》,就是這一路坐船下來,觀賞沿途風景,有感而作。

一曲終了。

“善哉,洋洋乎若流水。”曲聲還沒有散盡,老農民就說話了:“好曲子,意在流水啊。”

伯牙傻眼了,老農民竟然與自己心意相通。

伯牙心中一陣悲涼,在晉國一年多,晉國沒有人能夠聽懂自己的琴聲,這令自己非常惆悵。沒想到回到楚國,這樣一個老農民就能懂得自己。

“大哥,知音哪。”伯牙已經顧不上去管眼前這個老農民的身份了,他只知道這人就是自己的知音,這人真的懂得音樂。

知音,這個詞就來自這裏。

兩人找了塊石頭,對面坐下,聊了起來。

原來,此人確實是個老農民,姓鐘叫子期。

“這麽說來,你是鐘家的人?”伯牙又吃了一驚。

“是,不過到我這輩,就已經是農民了。”鐘子期笑笑說。

鐘家是楚國的樂師世家,第三部中有鐘儀,第五部中有鐘建,都是楚國樂師。鐘子期是這個家族的人,能夠懂得音樂也就不足為奇了。盡管他本人已經是不會彈琴的農民,可是畢竟對音樂還是有一種天生的感覺。

兩人聊得投機,非常高興。臨別,兩人約定,一年以後的今天,還在這裏相會。

一年之後,伯牙如期來到了兩人相遇的地方。可是,江水依然,故人不見。

伯牙左等不到,右等不到,難道鐘子期忘了?於是幹脆開始彈琴,希望琴聲能把鐘子期引來。可是,琴聲沒有能夠再次招來鐘子期。

伯牙等了一天,不見鐘子期來,不禁有些失望,難道鐘子期是這樣不守承諾的人?不像。於是,伯牙第二天在附近尋找鐘子期。終於,他找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恰好認識鐘子期。

“老鐘啊?老鐘死了。對了,臨死前他告訴自己的家人他跟一個晉國人有個約會,一定要把他埋在江邊,等那個晉國人來。”這家的長者對伯牙說。

“啊,大哥死了?我就是那個晉國人啊,告訴我,他埋在哪裏?”伯牙感到一陣深深的悲傷。

長者帶著伯牙來到了江邊,果然,就在當初兩人相遇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座新墓。

“這就是了。”長者告訴了伯牙,匆匆走了。

來到墓前,伯牙放聲痛哭。

哭過之後,伯牙取出琴,就在鐘子期的墓前演奏那兩首曲子《高山》、《流水》,兩曲奏罷,淚水雙流。

“啪。”伯牙挑斷了一根琴弦,之後把整個琴高高舉起,重重摔下。

這是伯牙心愛的琴,這琴陪伴他半生,陪伴他走遍天南海北,他珍愛這把琴勝過珍愛自己的生命。為什麽,為什麽伯牙摔碎了這把琴?

“知音已死,今後奏給誰聽?”伯牙喃喃自語,鐘子期已經不在了,誰還能聽懂我呢?要這把琴還有什麽意義呢?

從那之後,伯牙再也沒有彈過琴。

這就是流傳千古的“伯牙摔琴”的故事。後來,人們在他們相遇的地方(今武漢鬼山),築起了一座古琴台。

後人有許多詠頌伯牙和鐘子期這段知音友情的文章及詩詞,譬如王勃的《滕王閣序》中就有“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而歐陽修曾寫下這樣的詩句:鐘子忽已死,伯牙其已乎。絕弦謝世人,知音從此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