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回 刁巡撫仗勢擺威風 真國士瀟灑出汴梁(第2/4頁)



  雍正笑笑說:“咳,這本來就是一句閑話嘛,不說了,不說了。哎,武明,你這油茶是怎麽做的?能不能給朕抄個配方單子,朕帶回去,讓禦膳房裏每天都給朕做了喝。”他回過頭來又叫,“哎,廷玉,田文鏡,你們都來喝呀,這油茶簡直是妙不可言!”

  武明在一旁看著,想笑也不敢笑。他心想,皇上啊,你要真的是天天都喝油茶,就不會說這話了。

  田文鏡有了機會,就又說起了黃河的事:“萬歲剛才說到根治黃河,定要依照聖祖爺時的規模,其實臣何嘗不想如此。只是從開封向東南,黃水歷年漫灌,舊有的水利設施早已蕩然無存。臣以為應當重設河道總督,重新統一規劃,才能逐年改觀。”

  雍正冷笑一聲:“這還用得著你說?河道總督府就設在清江,只是沒有總督而已。你看看如今的吏治,再看看如今河道衙門的那些官員們,他們的眼睛盯的根本不是黃河,而是白花花的銀子!養條狗還能看家護院呢,任命個河道總督,還不等於是把錢都喂了他們!既然沒有靳輔、陳璜那樣的能人,朕寧可不要河道總督,也不能讓那些庸人來濫竿充數。所以朕暫時還不能設河道總督,而讓河道衙門吃著俸祿,領著錢糧,卻只管巡視。需要治理之處,由各省自籌銀子,分段治理。實在不夠時,朝廷再補貼一些,這樣只怕還會更好。”

  田文鏡碰了釘子,卻又急於討好,想了想又說:“皇上,臣自到任以來,已經巡視過河南全境。豫東黃河故道上,現在十分蕭條,有的地方,方圓幾十裏都不見人煙。臣在想,能不能從直隸、山東等地,遷一些百姓過來。一來不讓土地荒蕪,二來可用作治河的民工。聽說朝廷正在整頓旗務,要是派沒有差使的旗人來開荒種田,恐怕更要合算一些。”

  “你這話簡直如同兒戲!”雍正冰冷地把田文鏡堵了回來,“你大概沒有讀過歷史,不知道王莽就是因為這樣幹才丟了天下的。黃河故道上千裏荒原,你逼著人們背井離鄉地來到這裏,還美其名曰要他們墾荒。可是,他們吃喝什麽?住在哪裏?誰給他們耕牛?誰發給他們種子?你田文鏡是神仙,能變出莊園,變出場院來安置他們?你不懂就說不懂,不要裝懂。你以為旗人就是那麽好打發的?現在他們每月拿著月例銀子,舒舒服服地北京跟前種田,尚且打著不走牽著倒退呢,你倒想讓他們到河南來墾荒?真是海外奇談!田文鏡啊,田文鏡,你可真會給朕出餿主意。算了吧,你規規矩矩地辦你的差,先把這裏的吏治弄好,能治平均賦,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有了大樹,還怕別人不來你這裏乘涼?朕告訴你:不要瞎操別的閑心,先幹好自己的事,才是正理。務外非君子,守中是丈夫。這就是朕送給你的兩句話。要換個人,朕還懶得和他說這些呢?”雍正說得口渴,自己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油茶,又順手指指邊上的另一碗說,“你怎麽不喝,嫌這油茶不對口味還是怎麽的?”

  田文鏡現在如墮五裏霧中,連手腳都不知怎樣放才好了。自己冒雨出來巡河,本是自討苦吃,可偏偏被皇上看見,一見面就先表彰了他。他也覺得“討好”討到了正地方,實在是求之不得、千載難逢的榮寵;可要說今天幸運呢?自己說什麽皇上就駁什麽,批得他狗血淋頭。批完了,訓完了,又蒙皇上賞賜油茶喝!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看來,什麽也不怪,只怪自己猜不透皇上的心。他不敢再說話了,也不敢再提什麽治河的辦法了,還是在一邊老老實實地呆著吧。

  雍正皇上大概已吃飽喝足,他站起身來了,田文鏡也趕忙起來躬身侍候著。皇上好像還有未盡之意地說:“朕今夜就要啟程到下遊去看看,然後就打道回京。河南這地方很重要,也很貧窮。朕把河南的事交給你,自有一番深意。你要切記,黃河之事當然要辦好,可更重要的是吏治,吏治不清,別的什麽也談不上!蕭何是位能臣,他一下子就定了三千律條,可訂得再多,不是也要靠各地的官員來執行嘛。朕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不能指望像先帝那樣坐六十一年江山。但朕只要在位一日,就一定要遵照先帝的遺願,兢兢業業地把事情辦好,無愧於後世子孫。朕不學朱元璋,貪官墨吏逮住就剝皮;但朕也不想學趙匡胤,他不肯誅殺一個大臣,弄得文恬武館,讓好好的江山,落個七顛八倒。如今的天下,是寬不得,也容不得。你一寬,一容,有人就要胡作非為。所以你要給朕猛力作去,朕只要這個猛字,只要這個絕不寬容。你好好地幹吧,不要辜負了朕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