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奪宮 二六、山沽居婉娘伴師遊 西鼓摟道長說因緣(第2/4頁)



  蘇麻喇姑道:“這麽一續就完全了——那些人朝哪個方向去了?”

  何桂柱很奇怪這女子何以對此惑興趣,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是聽前頭老板賣店時說的,後頭的事我沒問”。

  “你不用和我們打啞謎兒!”蘇麻喇姑冷笑道,“這位是你早先的少東家,小魏子——就你說的那魏爺——又是我表哥,有甚麽信不過的。”

  何桂柱自小挨砸挨慣了的,忙賠笑道:“慢說您是魏爺親戚,單是伍二爺在這兒,我柱兒就不敢藏半點虛言,實在是不知道。”伍次友也覺好笑:“婉娘,咱們吃過快去罷,誰是吳三桂,與咱們有何相幹?”蘇麻喇姑這才無話,也覺得自己沒來由,便笑道:“我是說著打趣,你忙你的去罷。”

  魏東亭和班布爾善從左掖門直送康熙進了大內,由張萬強、狼譚等接著,方才退下。

  出了天安門,班布爾善笑道:“早著呢,長天白日的回去也沒意思。走,我請客!”於是二人脫了公服付與從人,竟不用轎馬,邁著步兒往西鼓樓走去。

  西鼓樓茶食店座落在宣武門最繁華的地段。迎面一塊大匾四個金字“清風鼓樓”,是前明正德皇帝的禦筆。兩邊一副楹聯是:

  香欺山陰點點雪裏梅

  色壓河陽漫漫崗上楓

  也是正德禦書,就憑憑這塊牌子,百多年來這家老板生意愈做愈大。金陵、蘇州、杭州都有它的分號。

  班布爾善便笑道:“這正德雖很浪蕩,字的風骨卻不俗,正是瘦金體一派正傳。”魏東亭也笑道:“正德並不昏愚,如不是一幹小人亂政,也未見得就如此不堪。”班布爾善點頭道:“這說的是。”說著便進了店。這店說是茶食店,其實茶座只占它營生極小一部分。樓下邊五花八門各色小吃,冷熱葷素一應俱全。幾個跑堂的忙得滿頭是汗。二人見下邊如此熱鬧不堪,便登樓上了雅座。

  剛上來樓,魏東亭一眼便瞧見臨街窗口坐著胡宮山,自個兒獨斟獨飲,配著黃蠟臉、三角眼、掃帚眉,頗為滑稽。遂笑道:”老胡,好興致,自得其樂啊!”

  胡宮山忙起身笑道:“魏大人,多日不見,您吉祥啊!”便要行禮。魏東亭忙扯住道:“這怎麽敢當?何必呢!”胡宮山看著班布爾善笑道:“這位先生好面熟,哪裏曾見過,”班布爾善歪著頭想了半晌道:“像是在內務府老黃家裏見過一面。”胡宮山笑道:“是了是了,是班大人,晚生失敬了。黃總管老太爺去年中風,是晚生診的脈。”

  三人只顧說話,跑堂的在旁早侍候著,此時見有了縫兒,忙恭敬地插進來道:“三位爺請這邊坐,”就擰了熱毛巾請他們凈面。班布爾善一手扯一個,請魏東亭、胡宮山坐下,一邊說道:“我已與虎臣約好,我來作東,咱們一醉方休。”

  胡宮山道:“晚生已先用了酒,只怕要吃二位的虧。”魏東亭笑道:“他有的是錢,咱們擾他一席沒啥。”他知班布爾善心中有鬼,又弄不清這位胡宮山是何面目,想著這倒是個試探的機會。班布爾善曾聽納謨說起,魏東亭帶著胡宮山為康熙看過病,對胡宮山他也捉磨不透,想看看這半路上殺出來的程咬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因此也執意要拉胡宮山同飲。胡宮山暗自好笑:“這兩個對頭今日倒如膠似漆,我何妨也瞧瞧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就這樣三人各懷心事坐在一起,跑堂的知他們都是官身,給各人端上一杯普洱茶,靜聽吩咐。

  班布爾善喝了一口茶道:“你只管揀最好的席面擺上來就是。”跑堂的聽了一會兒,知道這位就是班布爾善大人。對龍子鳳孫,他哪敢怠慢,忙不叠地答應著下樓去了。

  不一會兒,幾個夥計走馬燈一般上起菜來。魏東亭見是一桌滿漢全席,遂笑道:“我們三個便是大肚子彌勒佛,也吃不了這許多。”跑堂的賠笑道:“名義雖是滿漢全席,卻不全,不過揀了幾樣時新的做來,圖爺們個吉利。”胡宮山卻大感興趣,呵呵笑道:“魏大人不要掃了興,這有何難;我就有這個飯量,可惜我還叫不出名目來。”

  “回爺的話,”跑堂的滿面堆笑,——指點道:“這是雄雞報喜,佛手生香。鼎湖素鴿蛋,福壽而康,蠔皇網鮑片——用四個頭的幹鮑,只怕這會兒跑遍北京城也難遇呢——那是鼓汁龍蝦拼盤孔雀開屏、麒鱗熊掌,四大熱菜是紫帶圍腰、喜冠進爵、玉乳金蟬、龍藏虎扣,另有冰花銀耳露,甜品點心,花開富貴四式……爺們隨便嘗嘗,看味道可正,”胡宮山聽得眉開眼笑,抓耳撓腮連道:“好好!今兒要飽享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