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驚風密雨 二三、李雲娘心系伍次友 張姥姥情連衍聖公(第3/3頁)



  “那怎麽會?伍次友並沒有出袞州,我們還是要想法子捉拿!”

  鄭春友冷森森地一笑,“我手中若有兵,還用得著你說,可嘆哪可惜,朝廷競沒在袞州駐兵。你們孔府有兵,卻又不聽你的調遣……”

  “太尊,您,您要是走了,我該怎麽辦呢?”

  鄭春友不言聲,來到桌旁提筆寫了一張條子,又小心地蓋上自己的官印,交給孔令培:“你拿這個條子到庫裏提一萬銀票,遠走高飛吧,到雲南,到北京投世子都成!”

  “那您呢?”

  “我?放心——我不傻!今日四門齊開,斬決在押犯人之後,我也要裹銀而逃了!”說著便筆走龍蛇、文不加點地親自起草殺人文告。寫好了,自己再看一邊,見孔令培還怔怔地坐著,便道:“你還不去,是怎麽了?”

  “我怕……怕伍次友抄了我的家……”

  “國都沒有了,哪還有家呢?告訴你一個消息,我表弟朱甫祥在固安罷官後,已在抱犢崗和大響馬劉大疤拉會合,嘯聚了七百多人,我已寫信請他留意。他知道此中情由豈肯放過伍次友,我現在……說著,回身摘下懸掛在墻上的長劍,抽出來彈了彈,那劍發出嗡嗡的金屬顫鳴,“我現在最恨的是皇甫保柱!王爺怎麽選這樣一個人來辦大事?若不是他怠慢心軟,我鄭春友能有今日之禍?”

  孔令培還在癡呆呆地聽鄭春友說話,卻不料鄭春友忽然舉劍刺了過來,孔令培躲閃不及,那劍一直穿透他的後心。

  “你!”孔令培怒目圓睜,強撐著不肯倒下,“你這是為什麽?說出來叫我死得明白!”

  鄭春友端一杯涼茶喝了,笑咪咪他說道:“愛國者不能愛家,愛家必然惜身,而惜身者必然賣友!我這是成全你,伍次友知道我殺了你,還會抄你的家麽?”

  孔令培瞪著眼睛聽完,撲咚仰倒在地,無聲無息地死了。鄭春友拔出劍來,扯過桌上台布,揩拭幹凈了,佩在身上,出來將大門反鎖了,氣字軒昂,面色從容直趨簽押房。

  西菜市刑場陰風慘慘,殺氣騰騰。三十二名刀斧手一色兒的絳紅大袍,玄色腰帶,赤裸著右臂。磨得雪亮的鬼頭刀刀鉤朝外,寬厚的刀背壓在多毛的前胸上。他們不耐煩地站著輕輕跺腳,臉上泛著黑紅的光,刑場四周布滿了衙役,連知縣衙門的人都調空了。正中面南的一座高台上擺著一張公案。幾十根亡命簽牌整齊地擺好了。鄭春友身穿簇新的官袍,立在案後提著朱筆毫不猶豫、毫不馬虎地——勾牌,交給司書發下。只見各班番役人等已經到位,鄭春友便吩咐:“預備好,本府親自監斬!”

  紮——”下面雷轟般長應了一聲,便推著插了亡命牌的犯人出來。瞧熱鬧的老百姓一陣騷動,都伸著脖子看。突然,人群中傳出一個孩子的喊聲:“慢!人命關天,口說無憑。知府大人既是奉上命殺人,就該拿出公文來,讓大夥瞧瞧。”

  刑場上,行刑的、受刑的、看熱鬧的和衙役們,都被這一聲喊驚呆了:“哪來的野孩子,這麽大膽,競敢在這種時候,挑知府大人的毛病。”鄭春友聽了更是吃涼,但他知道,此時此刻不容猶豫,不容耽擱,臉一沉怒聲喝道:“大膽!來人,把這個小毛崽子拿下一齊正法。”說著幾個差役就向孩子撲了過來。誰知那孩子一不回避二不躲閃,卻迎面走了出來。他步法輕靈,出手快捷,眾人還沒來及看清他的面目,跑在前邊的一個差役已經被他拿住。只見那孩子一手扭過差役的臂膀,一手抽出腰問配劍,“嚓”的一下,差役的一條胳膊已經掉在地上了,刑場周圍發出一片驚呼。那孩子神氣活現地往場子中間一站:

  “鄭春友,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青猴兒爺爺來了,後面還跟著欽差大人呢。你這狗官還不下來接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