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宇呈祥 十四、大臣府新貴結朋黨 鴻儒科遺老懷舊朝(第2/3頁)



  “良相……良將?”索額圖咀嚼著汪銘道的話,臉色變得又青又白:所謂“良相”就是自己,但經這幾個人一說,康熙究竟對自己有幾分信任,越發吃不準了。熊賜履對太子沒二心,但是更忠於康熙,萬一皇上變心,難保也不跟著翻臉。他尋思著外邊的“良將”,狼(目覃)在喀左帶兵,但這人從不淌渾水,冒險的事指望不上;趙良棟病死;蔡毓榮因偷娶吳三桂的孫女,正鎖拿進京;圖海雖在陜西當著撫遠大將軍,卻因年老中風致表請休;可惜了廣東總督吳六一,一上任便被尚之信投毒害死,此人若在,調進直隸當總督,那是千妥萬當……想了半晌,索額圖突然一拍椅背,失聲笑道:“我怎麽忘了周培公!若不是他在皇後榻前吟詩送終,太子還不一定是誰呢!汪老先生,今晚咱們不再說這件事了吧。煩你明日寫一封信給培公先生,說我已奏明皇上,再撥十營漢軍綠營兵歸他統轄。多余的話點到為止,他是識窮天下的精明人,一看信就明白了。”

  佟寶一擊掌,笑道:“妙!此人既是皇上心腹,又是太子保薦人,文韜武略無人能及,且在外頭帶兵,確是緩急可用之人,虧三爺想得出來——只聽說他去奉天後因水土不服,有了病,不知是真是假?”索額圖曬道:“他哪裏是水土不服?叫明珠活生生拆散了他和顧阿瑣一段好姻緣,打發他關外去受凍,心裏氣悶倒是真的。”

  這段往事卻無人曉得,四個人不由交換了一下眼神。汪銘道沉吟道:“方才晉卿來府,我和他在書房裏談了許久。此人雖外表清高一點,其實內裏十分熱中。明珠保了陳夢雷,他心裏很不自在,我看中堂還是設法讓他人閣。嗯……至於中堂大人,老朽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啥?”

  “請假離職,暫退局外!”

  一語既出,眾人無不愕然。只索額圖轉著眼珠,不動聲色地思索著。陳錫嘉身子一傾說道:“老師這話學生不明白——我只恨中堂現在差事太少,身上差使愈多,權愈重,攻擊的人便愈少,怎麽可以自行退出上書房?”

  佟寶目光咄咄逼人,撫掌嘆道:“汪先生不愧智謀之士,好!權重主疑!中堂一退,就可在皇上面前明了心跡,還可堵住那些說中堂攬權自重人的嘴。明珠立時便成了火爐上的人,側目而視的眾矢之的———石三鳥,妙極!”索額圖起身踱了幾步,倏然回身道:“是一石五鳥!我能騰出功夫來好好侍候太子,也能仔細瞧瞧誰真的對我好!——哼!我就且讓他明珠一馬,由著他在主子跟前折騰!”

  本來顯得沉悶的空氣立時活躍起來,眾人方有心緒去留意那桌並不豐盛的菜撰。五個人吃著酒,叫了家裏戲班子演奏助興,直到三更半方歌歇酒住。回房安歇時,佟寶直送索額圖到三門口,小聲問道:“三爺,家兄信裏說的事怎麽辦?”

  索額圖站在春寒料峭的風中一時沒言語,半晌才微嘆一聲道:“朱三太子這個假玩意兒殺了沒意思,留著他吧,又怕玩火焚身。你回去告訴葛禮叫他小心一點,不要直接見面來往,聽著我的吩咐!”說著,見蔡代掌著燈帶著幾個小廝迎出來,索額圖突然換了話題,“老佛爺下月聖誕,前些日子叫你打聽明相送什麽禮,你可問出來了?好歹咱們是正經國戚,別落了人後才是。”

  蔡代賠笑道:“回爺的話,已經問出來了。明相送的一金一玉兩把如意,一副大理石壽比南山圖——奴才尋思著老佛爺最是虔信我佛,江寧鹽道獻的那尊渾金觀音有七百多兩重,盡自抵得過了。只不過如今又多了個高相,不曉得他送什麽東西……”

  “罷了。”索額圖說道:“高士奇那頭不必耽心,他才進上書房,官品不過郎中,再能摟錢,一時半刻就比得上我們了?”說罷便回房安歇。

  休息一日,第三天是會閱博學鴻儒科試卷的日子,索額圖起了個大早,至西華門落轎遞牌子進大內。因見李光地從裏邊出來,索額圖便站了問道:“這麽早就進來了?急急忙忙地到哪去呢?”李光地熟不拘禮,只拱手一揖,說道:“昨晚主上命我起草一份給施瑯的詔諭,因不懂軍事,在文華殿查閱史籍,直忙到天透亮兒才算交差。皇上因還要留下看看,命我回去歇息,下午再來面聖聽諭。”索額圖聽了一怔,說道:“這會兒皇上已經臨朝了?大臣們都來了沒有?”

  “中堂不必去乾清門,”李光地笑道:“皇上今兒在養心殿閱卷。昨個兒中堂沒來,主子和高士奇、熊相一起去看了暢春園,說要從魏東亭海關上撥幾百萬重修起來,給老佛爺做頤養之地呢!”索額圖聽了心中不禁懊悔,不該貪一日悠閑,口中卻道:“我這些時太累,主子特許我休假一日呢——你去了沒有?”“去了的。還有查慎行他們一幹翰林,陪著主子作詩解悶兒。”二人說著,見高士奇帶著兩個小廝擡著一件東西過來,索額圖便笑道:“我還以為只我一個人來遲了呢!你這帶的什麽東西,還用黃綾子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