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宇呈祥 十五、賀聖壽恭獻萬車青 治大河矢志永不移(第2/3頁)



  幾個人頓時都怔住了。熊賜履獻的是幾幅董香光的字畫,書、扇、壽面、壽桃,總計花了約二百多兩銀子。他一向如此,大家也不覺小氣;明珠獨出心裁,是用華山千年老黃楊雕了一座贏州九老對奕圖,一百枚金桃,還有一尊新山玉雕麻姑獻壽;索額圖的自不必說,花費也在萬兩白銀以上。高士奇如今不是窮光蛋了,怎麽竟弄了一桶草來當壽禮?

  康熙卻不理會眾人心思,看著那桶草笑問:“這是什麽?”

  “主上!此草名叫萬年青,臣無金玉珠寶,獻此瑞草,祝我大清萬年萬萬年!”

  康熙騰的躍下炕來,走到面前,細細瞧著。萬年青本是青草的“青”,可是正和清朝的清是諧音,萬年青就成了大清萬年不衰的象征。康熙喜不自勝地說道:“啊,萬年清!虧你高士奇想得出來!”熊賜履高興得也過來細賞,嘖嘖嘆道:“實實在在長得惹人愛!得提一個好名字——既是獻給天家之禮,何不就叫‘天光萬年青’?”

  索額圖心裏倒覺坦然,他算是真服了高士奇了,這麽一件小禮品也如此推陳出新,壓倒眾人。他雖覺有點遺憾,倒並不惱恨——反正明珠也沒得彩頭——聽熊賜履給他取名兒,便也饒有興致地插口說道:“東園公,只天光二字尚有缺憾啊!我以為應叫‘乾坤萬年青’!”

  明珠挖空心思,拍著腦門兒笑道:“你也沒說全了,天地人稱為‘三才’,我看叫‘三才萬年青’的好。”

  康熙聽幾個臣子議論風生,自也想擬一個名字出來,正構思時,卻聽高士奇笑道:“不煩眾位勞神了。賤內給它起了名字雖俗些,我倒瞧著最好,恭請皇上評議。她說——這叫‘鐵箍一桶萬年青’!”

  熊賜履大聲稱贊道:“妙哉!真正大手筆,‘鐵箍一桶萬年清’——嗯,好!”

  康熙卻沒有笑,近前雙手抱起桶來,低頭嗅了嗅,一股幽幽的清香,撲鼻而來。青湛湛的葉兒顫巍巍、鮮靈靈,仿佛在對他說話。過了好大一會兒,康熙方將萬年青放在案頭,左顧右盼地看著殿中,見無可作賞賜的東西,便取了桌上鎮紙和一支玉如意遞給高士奇:“這鎮紙賞你,如意賞你家沒過門的媳婦。傳旨內務府,‘一桶萬年青’每年作例貢進大內!”說完又坐回炕上,不無感慨地對幾位大臣道:“萬年青倒也罷了,這‘一統’二字用得絕妙!秦始皇掃六國,車同軌,書同文,才有漢興,國家一統百姓樂業,百廢俱興,有了張衡儀、蔡倫紙、相如賦。至魏晉八王之亂,天下便不可收拾。唐一統天下,更呈勃勃生機。五代亂,百姓又復流離失所,百業調敝,人民塗炭……縱觀史冊,想要國強民富,非一統不可!朕八歲登極,十五歲擒鰲拜,十九歲決議撤藩,冒險犯難,力排眾議,內內外外無一日安樂,為的是什麽呢?——朕難道不想安逸?還不是一心想把一統大業建起來!你們皆是朕的股肱大臣,心要與朕想在一起,造成如同貞觀之治的康熙之治。天下百姓,後世青史,不會忘了你們的!你們要好自為之呀!”

  康熙的臉色有點蒼白,他一點做作沒有,娓娓而語,說得動情。幾個大臣先還怔怔地聽,至此不由自主一齊跪下,頓首叩頭:“聖上教訓的極是,臣等將凜遵聖諭,至死不忘。”

  且說,叢冢鎮韓老太太家裏,自從陳潢和高士奇走後,一家人倒也過得平平安安,只是,阿秀思念陳潢,又惦記著復仇的大事,終日悶悶不樂。韓老太太是個精細人,豈能看不透姑娘的心事,變著法兒的和姑娘聊天解悶兒,拿話去套她。日子長了,這才明白,原來蒙古草原上,男女之間的婚姻、戀愛,全是自由的,根本就沒有中原這一套扯不斷、撕不爛的老規矩。韓老太太聽了,不禁爽然自嘆:“老天爺,我老婆子活了這麽大歲數,才知道你們那裏興的是姑娘自己找婆家,全不用什麽三媒六證,父母之命。這事啊,要出在咱們這兒,可不就是反了!那天,你對陳先生說的那番話,可把我嚇壞了,還以為你是得了瘋病呢!哈哈——”

  娘倆正在閑話,管家匆匆跑了進來,說是新任治河總督靳輔靳大人和陳先生來了。慌得韓老太太連忙起身出去迎接,又命家人整治酒席,準備款待。忙亂之中,靳輔帶著陳潢、封志仁二人身穿便服,已經走了進來。韓劉氏見過世面,知道這治河總督乃是封疆大吏的身份,豈敢怠慢,便要請靳輔上座,大禮參拜。可是靳輔呢,卻怎麽也不肯受禮。他知道,高士奇從韓家出來,如今已經進了上書房,陳潢也受過韓劉氏的接濟,現在是自己的主要助手,便要以晚輩之禮,叩見韓老夫人。陳在感激韓劉氏收留了阿秀,更是堅持要大禮拜見老太太,就這樣。拉拉扯扯,推推讓讓,爭執了好大一會兒,才互相見禮,分賓主落座,略一寒暄,酒席已經置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