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宇呈祥 三八、奏凱歇台灣歸版圖 倒風向忠良陷囹圄(第2/3頁)



  李光地從索府出來,只覺得頭大眼暈。在這令人眼花繚亂的朝廷政局之中,他將如何處置呢?這上書房看來真難進哪!

  常言說,嚴霜偏打無根草。李光地剛回到家裏,就見老家的仆人李福來報信,說“老夫人”一病不起,已經去世了。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一下子把李光地徹底打垮了。康熙以孝治天下,按規矩,大臣的父母去世,不能隱匿不報;而報了,就要回家居喪守靈,三年之後,才能開復啟用,重回朝堂,這就叫“丁憂”。可是三年,他李光地等得起這三年嗎?要不報,這貪位忘親匿喪不報之罪也夠他背一輩子的。當然,如實報了,皇上覺得離不開,也可下旨不準他回家。既然忠孝不能雙全,朝廷以國家為重,也可“奪”去你的“母子之情”,這就叫“奪情”。但是,皇上會下這樣的聖旨嗎?

  正當李光地苦思冥想,又愁又悲又為難的時候,突然,門上人進來稟報:“高相爺來訪!”李光地大吃一驚,啊!深更半夜的,高士奇來做什麽?他是明珠黨的人哪,難道他聽到什麽風聲了嗎?

  高士奇瞧著李光地的臉,一抖袍子蹺足坐了,關切地說道:“果然像是病了。熱傷風,這個節氣是最難受的。要不要我來給你切切脈?用的什麽藥?”

  李光地忙道:“不,不,不用了,也不是什麽大病,怎敢勞煩你?方才吃了點銀翹解毒散,也就罷了。”說著便命人奉茶,心裏揣度著高士奇的來意。

  高士奇吸了一口茶,笑道:“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佳節。皇上已吩咐下來,今年有收復台灣這件喜事,這個節得好生熱鬧一番,可不能沒有你這個大功臣喲!”

  這件事李光地早聽說過了,眼下他只盼著高士奇快走,一點也不想聽他海闊天空地閑聊,便只默默點了點頭。笑問:“什麽風吹得你這貴人來呀?”

  高士奇是何等精明的人,已看出李光地慢客之意,也看出了李光地面帶悲戚,不像有病的模樣。他索性一仰身子,慢吞吞說道:“江蘇學台張伯年的風。這個案子拖了兩年,禦批今日下來,定的罪名兒很重啊!要處絞。為考試的事,他以下犯上,和葛禮咆哮對罵,已經失了大臣的體統,不該又說葛禮‘恃寵無法,仗著皇上欺侮人’,還說什麽‘皇上若是向著葛禮,那也不過是個昏君’——你聽聽他這些話,嚇人不嚇人?這事幸虧是刑部的人有主意,放了一年多,已經涼了,又趕著皇上這些時心裏高興,才忙著定罪報奏。要是當日趁熱奏入,處斬的份兒都有呢!今天我來找你,是和王尚書說好了,咱們一道兒去看看老張的案卷,如有一線生路,商議個辦法救了他才好。”

  李光地直盯盯地瞧著高士奇沒言聲。他如今正需要科場案的詳細材料,以便對明珠黨的人發起攻擊,對高士奇那點雜拌“才學”,李光地從來看不上眼。可是這個八面玲球,只知巴結向上的人,又和明珠太過密切,怎麽會對張伯年有這份好心腸?

  高士奇一眼就看穿了李光地的心思,嘆息一聲道:“你瞪眼幹什麽?你是不是想,我高士奇為什麽要管張伯年的事。其實若論伯年這個人,與我絲毫不相幹。但這人和於成龍一樣,清得透底兒。落到這一步,我真的看不下去。好歹我在上書房,不管不問,那不成了奸臣了嗎?你如今在主子跟前說話叫響兒,我想著索相也必定要叫你出頭來保,所以也想和你一起湊個熱鬧兒。”話說到這兒,李光地才聽明白,哦——高士奇一定聞到了什麽味兒,覺得明珠這個靠山不保險,要與索額圖套近乎了!便一笑說道:“本來打算明天去刑部。你這一來更好,有你高相也出面作保,這事,就有幾分把握。”

  張伯年的案子,也就是前面說到過的南京科考舞弊案。高士奇趁著新婚,請皇上看戲那天,奏明皇上,壓了下去。可是這麽一來,把明珠他們救了,卻把個清官——江蘇學台張伯年給坑進去了。張伯年是支持秀才鬧事的後台,因此得罪了江南總督葛禮,被參了一本,押進了刑部大牢。張伯年已經六十歲,他的八十多歲的父親也受到株連,被押進監獄。據葛禮的奏報,張伯年不光有挑動秀才鬧事的罪,還有受賄罪,阻撓為康熙的南巡修建行宮的罪名,其中,最重的一條,是在南京一個妓院舊址上,修了一個學宮,在那裏講解“康熙聖訓”。把皇上聖訓,放到妓院裏去講,這是欺君之罪,僅此一條,就夠殺頭了。

  高士奇和李光地來到刑部的時候,刑部尚書王士禎已經等候多時了,可是,張伯年卻死不認賬。刑部判決已定,“絞立決”就是“絞刑”。二人看了案卷,又回到高士奇府上,連夜寫好保本,簽了名,這時,已是三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