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亂起蕭墻 十一、說假話大堂現醜態 寄癡情青樓碰釘子(第3/3頁)



  “哎,免禮、免禮。其實,你就是道個‘吉祥’也沒有什麽。吉祥的自然吉祥,不該吉祥的,也沒處求去。阿蘭哪,自那日劉八女莊上一別,十三爺著實惦記著你呢!怎麽,你的氣色不好,是累了嗎?來來來,坐到爺身邊來,讓爺好好看看你。告訴你,爺今兒個不是來聽你唱曲的,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阿蘭警覺地向外瞟了一眼,又急急忙忙地打斷了胤祥的話頭:“十三爺,你老想聽曲也好,不想聽也好,奴婢既然來了,是要唱給爺聽的……”

  “哈……好好好,爺就喜歡你這潑辣性子。別說唱曲兒,你就是再潑爺一身洗澡水,我也不怪你。”

  阿蘭在桌旁坐下,琴弦輕挑,歌喉宛轉地唱了起來,可是一曲未終,卻突然伏在桌上,低聲飲泣,哭個不停。

  胤祥大吃一驚,急忙上前問話:“阿蘭,你這是怎麽了,莫不是病了不成?或是受了什麽驚嚇。我告訴你,今兒個爺給你帶來了擡籍文書。你看,只要在上面填上你的姓名,你就是旗下的大姑奶奶了。”

  一個漢人的賣唱女子,突然之間,被擡了旗籍,入了滿族,而且有希望被十三爺帶回去,安享榮華,誰能不高興呢?胤祥覺得,這個消息一告訴阿蘭,她一定會喜歡得跳起來的。可不料,阿蘭突然擡起頭來,正顏正色地說:“十三爺,請您放尊重點兒。奴婢身為賤籍,沒這個福分。你是貴人,也不必做這等有失身份的事情。您想聽曲兒,不管奴婢有病沒病,都會來侍候您,要說別的奴婢不敢奉命。”

  胤祥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什麽,什麽,阿蘭,你和爺開的什麽玩笑?”

  “哼,玩笑?奴婢有那個膽子和十三爺開玩笑嗎?奴婢進八爺戲班之前,已經許配了人家。當初,任爺買我的時候,說好了五年為期,到期放我回去。十三爺身為皇子,也不能奪人之妻吧?”

  胤祥聽了這話,簡直如五雷轟頂。他正不知如何回答,門簾一挑走進一個人來。此人,五十歲上下,圓胖臉上帶著假仁假義的微笑,扭著肥胖的身子走上前來,打躬請安:“奴才任伯安,恭請十三爺金安。”

  胤祥一愣,哦?這就是鼎鼎大名的任伯安嗎?看這人相貌一般,氣度平常,只不過是個京官衙門的普通書辦,為什麽有那麽大的神通,六部衙門大堂上,他說一不二;王孫公子府邸裏,他直出直進?胤祥知道此人神秘莫測,不想多說廢話,便開口問道:

  “哦,你就是任伯安,久聞大名。這位阿蘭姑娘,十三爺我看上了,想要給她贖身。你說說,要多少銀子啊?”

  任伯安滿面帶笑地說:“喲,十三爺,瞧您老把話說到哪兒去了?爺是貴人,小的巴結還巴結不上呢,哪敢向您老要什麽贖身銀子啊。人,爺只管領走,八爺那裏,小人自會去說。”

  胤祥不吃這一套:“不,任伯安,你在京城裏也是混得開的光棍,十三爺的脾氣,你不會不知道。爺從來不沾別人的便宜,別人也別想幫我的光。咱們今天是公買公賣,你報個數吧。”

  任伯安連忙又打個千兒:“哎喲,爺說到這份上。任伯安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再駁您的面子啊。實話回稟爺,這阿蘭姑娘賣身銀二十兩,加上這幾年的教習費,梳妝費,夥食費,爺賞給一百兩,咱們就算兩清了。”

  胤祥還沒來及答活呢,阿蘭卻突然站起身來,怒聲說道:“姓任的,你說得好輕巧啊!姑奶奶我是頭插草標賣給你的人嗎?是你想賣就賣的人嗎?哼,當初的文契還在我手裏呢。告訴你,我們樂戶有樂戶的規矩,賣藝不賣身。十三爺想聽曲兒,什麽時候來,我都侍候;要說別的,你們休想。再唱上兩年戲,我還要回家完婚呢!”

  任伯安把臉一沉:“放肆!反了你。告訴你,任爺說的話你不聽也得聽。別說這裏是京師,就是在蘇州、杭州,兒百家樂戶,哪一個敢不聽任爺的吩咐?!”

  任伯安一翻臉,胤祥看出來了。剛才喜眉笑臉,謙恭卑順的任伯安,一發了脾氣,竟然是這麽歹毒、陰險,圓胖的臉上,透著陣陣殺氣,令人見了不寒而栗!可那位阿蘭卻並不害怕:“哼,你任爺勢力再大,我阿蘭就不買賬。姑奶奶說不賣就不賣,你敢把姑奶奶怎麽樣?!”

  聽到這裏胤祥也火了:“好好好,爺今天長見識了。人常說,樂戶歌女最難交往,最沒有真心,我不信這話。今天,我才看清了你阿蘭的心。算我十三爺從前瞎了眼,白為你操心。原來,你這麽不識擡舉,給臉不要臉!”胤祥說完,站起身來,怒氣沖沖地下了樓。他的身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耳光和阿蘭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