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亂起蕭墻 五三、康熙帝窮廬布疑陣 鄔先生書房論朝局(第3/4頁)



  方苞這兒正不得要領呢,卻聽皇上又說:

  “傳旨:上書房大臣張廷玉,隨侍多年卻並無建樹,平日辦差,也不過敷衍塞責。念其尚無大過,著貶降兩級,暫留上書房行走,以觀後效。”

  :“紮!”

  李德全和邢年早嚇得渾身冷汗直流了。他倆趴在地上,只管應聲,不敢擡頭。等皇上不說話了,李德全才壯著膽子,復述了一下聖旨,拉著邢年,飛也似的跑出窮廬傳旨去了。

  皇上的臉,說變就變。兩個太監剛出去,康熙笑眯眯地問方苞:

  “方苞,你好像有什麽話要說,是嗎?”

  方苞驚魂未定:“是。皇上,剛才……”

  康熙放聲大笑:“哈……朕問你,如果你有一顆珍珠,不想讓人知道,那麽,藏在哪裏最保險呢?”

  方苞略一思忖:“放在魚眼睛裏。”

  “對,一根木頭呢?”

  方苞脫口而出:“放在森林裏。”

  康熙滿意地笑了:“那麽,剛才進窮廬時,朕對馬齊他們說,‘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你現在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嗎?”

  方苞終於明白了,哦——這是明降暗保呀。皇上啊,皇上,您的用心可真深哪!

  可是,除了方苞之外,朝野上下,又誰能知道康熙皇上的深意呢?一天之內,連下三道聖旨,流配王掞,鎖拿馬齊,貶降了張廷玉,已經使京城官員,人人自危,個個心驚了,可是更嚴厲的處置還在後頭呢!過了端午節,一道接一道的聖旨傳下,從京官到外省的督撫、布政使,凡是平日政績卓著、賢名遠揚的,也紛紛受到處分。有的革職拿問,有的貶官為民,連施世綸、尤明堂也以“玩忽職守、貽誤軍機”的罪名,被革職拿問,下到刑部大牢裏“囚禁待勘”。也就是說,讓他們蹲了班房,押起來等候審問。這些處分,不分黨派,也不分親疏,說撤就撤,說抓就抓。這一下子可了不得了。全國上上下下的官員,都噤若寒蟬,惶惶不可終日。他們不明白,老皇上到底是生了誰的氣呢?從前,康熙處置大臣歷來是十分慎重的,總是先交部裏商議,提出處分建議,皇上看了,還常常駁斥回來再議,幾經周轉,才能定下。可是這回,事先不透一點口風,事後也不留一點余地,全是皇上獨斷專行。在近百名受到嚴厲處分的人中,只有一個人最幸運,那就是方苞。他也被趕出了暢春園,卷起鋪蓋回家了。不過,因為他無官無職,只落了個“老邁昏庸,不堪再用”這八個字的評語,和“賜金還鄉”的體面。

  大臣們猜來想去,終於明白了。哦,皇上這是“老病交加,痰迷心竅”了。唉呀呀,國家正處在內憂外患。交相襲來之際,老皇上又得了這失心瘋,這可怎麽辦呢?

  四爺胤禎更是又愁又急。幾個月來,戶部、吏部、刑部的人馬幾乎全換了人。能幹的全被貶斥了,剩下的都是嘻嘻哈哈的老好人,或者是疲疲沓沓的官油子。這差我可怎麽辦呢?咳,他生悶氣白搭。過了七月節,皇上一道旨意下來:“四阿哥內務府及各部差事全部停辦,回府讀書。”四爺接到這個聖旨,簡直驚呆了。這,這,這太不可思議了。把能幹的官員拿掉,公事已經辦不成了,又把我也開銷回家,父皇難道想毀掉這江山嗎?他不敢往下想,可也不敢去父皇那裏問,只好待在家裏生悶氣。他這一生氣不要緊,見誰訓誰,連萬裏迢迢回京探望他的戴鐸,也跟著不明不白地受了搶白。

  也不能說大家全都糊塗了。有一個人冷眼旁觀,十分清醒,他就是四爺的謀士鄔思明。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四爺好幾天,終於忍不住了,把四爺請進花園書房,促膝談心:

  “四爺,您近來的心情不大好啊!學生說句笑話,皇上停辦了您的差使,何不趁此機會休養生息,樂得逍遙,卻非要自尋煩惱呢?”

  四爺愁眉不展地說:“唉,鄔先生,你我相交多年,你,你怎麽還不知道我的心呢?眼下,皇上龍體欠安,阿哥間的鬥爭愈演愈烈。照你的話說,這中原逐鹿,已經到了至關緊要的時候。可是皇上卻大批地處置正直臣子,以致國事糜爛。他老人家若真是痰迷心竅,糊塗了,這,這後事將如何料理呢?”

  鄔思明縱聲大笑:“哈哈……四爺,你果然是杞人憂天!學生鬥膽說句不恭敬的話,四爺要想重整山河,得向皇上學一學帝王之術啊!皇上清醒著呢。害了痰迷症的,是那些鼠目寸光的大小官員,糊塗的是四爺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