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敝帚自珍(第2/2頁)

果然,那些匈奴兵紛紛表態:“小人欲活,若為漢人可活,則為漢人。”其中也夾雜著幾句猶豫:“但不知如何才能為漢人?小人但識放牧,不懂耕作啊。”

等再轉回頭來的時候,就見劉靖面如死灰。是勛胸中豪氣頓生,竟然一催坐騎,大大咧咧地便馳至劉靖身前——他眼角瞥到劉靖所部也有不少表情動搖的,不信他們膽敢挾持自己,至於劉靖,他還沒把這瘦小老頭瞧在眼裏——一鞭子輕輕抽到他肩膀上:“若汝愛匈奴,何以取漢名?若汝愛匈奴,何以欲使族人伴汝同死?實言告汝,今與汝會之於此,而使張將軍率軍襲汝後矣,肯隨某征美稷者乃可生,不然則死,就汝計之,從者幾成?”

不等劉靖反應過來,是勛又是猛然一聲大喝,直攝對方心魄:“汝道我言有理,即將首級獻上而無恨。今我言有理否?”擡起頭來望向劉靖所部:“劉靖或以為無理,然則汝等以為,有理否?!”

話音才落,身後先響起一陣呼喝:“有理!”隨即便是那些已被收服的匈奴兵呼朋喚友,要他們舍棄劉靖,都來投靠是勛——“是大人待我等甚好,酒食亦足,但從征戰,必有賞賜。何必再受窮苦,何不相投?”

劉靖跪在地上,耳聽得自家陣營中亦多應和之聲,面色愈加灰敗,當下直起身子,緩緩地就伸出手去,緩緩地從腰間拔出刀來。孫汶見狀,急忙催馬馳近,就待飛撲過去擒下劉靖,卻被是勛擺擺手攔住了——是勛盯著劉靖的動作:“我等汝自獻首級。”

劉靖握刀的手一直在顫,顫了好一會兒,才突然一用力,竟然把刀給遠遠拋開,然後撲上來抱住了是勛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道:“使君所言確實有理。小人也不想死啊……只是受單於重托,不得不抗拒使君……”

是勛撇嘴微笑,再次把鞭子橫在對方肩膀上,柔聲道:“昔單於亦不能敵我,自讓平陽,又何面目責汝?從我歸漢,舉族皆生,單於亦可安居許都,享其富貴,又何得遽返責汝?”劉靖這一認慫,是勛心中殺意頓消——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很好殺的人——心說暫且留下此人也未為不可嘛。

就這樣,順利地收服了南匈奴呼廚泉部——張郃率軍偷襲群龍無首的匈奴駐地,確實也有人奮起抵抗,但等張郃把那些是勛的匈奴部曲全都解救出來,振臂而呼,倒有超過七成部眾願降,剩下的殺死百余人,擒獲千余,還有千余逃往美稷去了。

事後張郃前來交令,並且請示如何處置那些俘虜。按照張郃的意思,幹脆全都殺了,以震懾余眾,劉靖在旁邊苦苦哀求,請求是勛網開一面。是勛捋須而笑:“好,那我便放他們一條生路……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前幾天就收到過曾二狗從壺口煤礦捎來的信,說礦場勞動強度太大,見天兒死人,自己雖然也花錢買了些奴隸來填補,終究來的比去的少太多啦,眼瞧著產量逐月下降,懇請是勛降低點兒稅收額度——這壺口煤礦,是勛還沒有交公,也沒來得及出賣,仍然算在自己名下,所得七成留給曾二狗,三成收入自家腰包。

是勛給曾二狗回信,一是警告他不得涸澤而漁,多少改善一下礦工的生活,盡量少死點兒人——當然啦,以這年月的采礦技術,想保證安全生產,把死亡數控制在一個可以忍受的範圍內,那是相當不現實的;二是自己既然不在河東了,也不大好管理這煤礦,幹脆賣了得了,讓曾二狗就近尋找些願意接收的大戶。

如今得了千余匈奴囚犯,是勛幹脆大筆一揮,全都發到煤礦上去勞作——這些都是匈奴人當中的頑固分子,累死就累死吧。是勛雖然心慈,“聞其聲而不忍見其死”,但只要不聞其聲,只是一些賬面上的數字,那心還是硬得起來的。

而且這招確實不錯,胡人若能真正融入漢家最好,融不進來的,還不如死了算了,與其大肆殺戮,既汙自己的刀,也汙自己的名,那還不如讓他們去煤礦上做點兒貢獻再死呢。日後征伐美稷,或許再打鮮卑、烏桓,所獲亦皆可照此辦理。胡人青壯,手上罕有不沾漢人之血的,坑死亦不足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