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啖肉豪客(第2/3頁)

按照國法,是不許隨意宰殺耕牛的,必須等牛病死、老死以後,才得食肉,故此即便宴間多富貴之輩,平素也很難吃上牛肉。那麽真取老病之牛取肉呢?是勛又覺得難以入口。好在身居北地,自然近水樓台;身為刺史,偶爾破壞一下國家法紀,也沒人真敢揪著說事兒。前不久,是勛自胡中以織品易得數百頭牛,絕大多數都分給百姓(其實是賣給大戶)做耕牛,或者去拉車了,其中幾頭肥美的,忍不住就自家養育起來,當作儲備糧。今日大宴群僚,招待典韋,自然便宰殺一頭,割取肉質鮮嫩處,煎來做牛排了。

其實烤牛排更簡單,但問題這年月還少見煎食——理論上,算是是勛發明的——烤食卻很多,不見新奇,所以幹脆做鐵盤煎牛排。這些牛排全都二指多厚,先用牛油兩面煎至微焦,內中仍是生肉,吃起來格外鮮嫩。

是勛還記得前世看過一部電影,叫做《鴉片戰爭》,片中有一橋段,人藝林連昆老師飾演琦善,往赴英人之宴,就是吃的牛排。結果他老人家把肉割開來一瞧,內中還是鮮紅的呢,當即停匕,撇嘴道:“茹毛飲血,果是禽獸!”不過貌似這東漢末年的士大夫們,倒還並不排斥生食,別說生魚為沿岸美饌,陳登愛之如命了,即祭典上的胙肉亦大多半生,眾人照樣食之不誤。因而試想當日鴻門宴上,項羽命取生彘肩於樊噲,樊噲二話不說,割而食之——那應該不是項羽故意為難他吧。

說也奇怪,象琦善那種滿州人,你祖宗在白山黑水間艱苦遊獵的時候,難道不吃生肉嗎,怎麽到你這兒就變成禽獸之行了?此真數典忘祖者也。

宴上諸人,只有諸葛亮一個提出來肉太生了,希望能夠再過過火——把牛排從五分熟再煎至七、八分熟,他也就甘之如飴了。典韋正好相反,連吃兩大塊牛排以後,說瞧上去這牛肉越生越嫩啊,不如您再給做得生一點兒我嘗嘗?於是端上來的這第三塊牛排,塊頭比前兩塊都大,肉也厚實,卻只煎到三分,讓典國藩涎水長流,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了。

諸葛亮、司馬懿食量都淺,各才進了半塊牛排,仲達還請求加一小碗麥飯,說是父親所命,食不可俱肉,而必要食糧,以免傷了腸胃,更可避免奢靡。是勛心說就你們世家規矩多,但還是微笑著允其所請。余人大多一兩塊牛排就打發了,只有典韋,第三塊上來照吃不誤,如風卷殘雲一般,瞬間消滅,還自稱才吃了個半飽。

孫汶跟他稔熟,趁機打趣道:“幽州初定,人口尚寡,耕地多荒,似國藩這般食量,恐我主難以資供,奈何?”典韋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當即拍拍肚子,朝是勛微笑道:“吾尚有關內侯俸祿,盡可食用,不勞使君資供也。”

是勛“哈哈”大笑,隨即關照典韋:“非議國事,何必論及名位?國藩呼某之名或字皆可。”你又不是我門客起家的,開口使君,閉口主公,我可承受不起啊。

典韋連掃了三塊牛排(光論分量其實可以算四塊),雖然意猶未盡,終究不好表現得太過貪婪,於是暫停叉匕,索湯來喝。是勛一瞧大家夥兒都吃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談點兒正事了,於是便又舉起杯來,敬了一圈,隨即便問典韋:“國藩自都下來,近日內外可有何消息否?”

他最窩火的就是這年月通訊水平實在太差,尤其自己鎮守在幽州這種偏州遠地,就覺得兩眼一抹黑,幾乎隔絕了天下大勢——就連來自遼東的情報,都得快馬四五天才能傳到他面前。所以要詢問典韋,你有沒有從許都給我帶來什麽消息、情報呢?

典韋抹抹嘴巴、胡須,點頭答道:“乃有兩事,一則朝廷賜丞相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二則此前朝廷遣使,命劉表、孫權、張繡遣送任子,韋來時聞張繡之子已在道上,而劉、孫處尚無消息也。”

荀文若還是挺有能量的,請賜贊拜不名等特權,從董昭開始煽乎直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此事上應天心(其實是曹操之心),下順民意(其實是曹氏屬吏之意,其中也包括了部分的“汝潁派”),荀彧就能硬生生地一直頂著,直到不久前才被迫松了口。這事兒不必典韋提,是勛也是知道的。

至於要求劉表、孫權等人遣送任子,是勛也略有耳聞,但是張繡的兒子已經在前往許都路上了——計算典韋從許都趕赴薊城的時間,這時候應該已經進了京吧——是勛倒是才聽說。至於劉表、孫權不肯向朝廷遞送人質,倒是也在意料之中,在原本的歷史上,孫權就曾經猶豫來著,後來聽了周瑜的諫言,幹脆當曹操的要求是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