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預 言

書頁泛黃,書紙尋常。秋長風看《日月歌》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這本書最少應該有三十個年頭。他那二千零二十四句口訣絕不是白背的。

他一眼可看出屍體因何而死,也能輕易看出紙張的來處。

可這本書除了年代稍遠外,並沒有特異之處。

奇異的是書中的內容。

書中只有兩頁寫著話,筆力遒勁,筆筆如長劍劃下。那兩頁寫著似歌似詩的幾句話。

金龍訣現天一統,南方盡平北方聳;

千金易求諾難改,子承父業起刀兵;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徘徊;

北回南渡金走水,一院山河永樂平。

龍歸大海終有回,十萬魔軍血不停。

金山留偈再現時,黑道離魂海紛爭。

那讓太多人流血的《日月歌》上,只寫了不到百字。

似歌非歌,似詩非詩,讓人根本看不明白究竟什麽意思。

秋長風讀第一遍的時候,心中很是困惑,但他看到“龍歸大海終有回,十萬魔軍血不停”的時候,還是眼前一亮。

這句話多年前就被劉伯溫寫了下來,為何在普陀命案中重現呢?

所有的一切錯綜復雜,所有的一切看似龍鱗片爪,卻好像被無形的大網籠罩漸漸匯聚在一起。

秋長風本是善於思索之人,這一路奔波,他看似沉默,但早就將發生的所有一切反復思索,等再看《日月歌》第二遍的時候,他心頭狂震,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結果是如此地讓人驚駭凜然,讓他如斯冷靜之人都忍不住地心驚。

姚廣孝一直看著秋長風的表情,見狀淡漠道:“你想必讀出了什麽?”

秋長風霍然扭頭,嗄聲道:“上師,這怎麽可能?”他素來平靜的雙眸,也似藏著無盡的驚怖之意。

姚廣孝森森的臉上,突然現出極為詭異的笑容,喃喃道:“這世上,本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愚人少見,妄自否定罷了。”

秋長風回頭又望向那本《日月歌》,看了很久,身軀也抖動起來,還是自語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北回南渡金走水,一院山河永樂平。龍歸大海終有回,十萬魔軍血不停?’”他讀到“龍歸大海”一句時,只感覺普陀沿海發生的連環命案很是離奇,但讀到“北回南渡金走水”的時候,卻明白了什麽。頓了片刻,臉色蒼白道:“上師,難道這四句話,是說十多年前的往事……還有要發生的事嗎?”

姚廣孝神色遐思,望著窗外的殘白。

原來夜終去,再現黎明。可黎明後呢?終究還會再入黑夜,天地循環,草木枯榮,自然萬物是循環的,就算報應也是不停地循環……“這世間總像有個環兒,你自以為走了出去……你自以為在前行……”姚廣孝笑容益發的陰森詭秘,“可你走了許久,才發現終究走不出這個環兒。”

秋長風望著姚廣孝的面容,不知為何,只感覺腳底都湧出一股寒意。

他雖不能預知後事,但只從姚廣孝的笑容中,他似乎就看出了大明以後的日子,絕不會風平浪靜!

啪的一聲大響,雲夢公主重拍桌案,喊道:“楊學士呢,怎麽還不來?”雲夢公主實在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就算在楊士奇的府邸,亦是不能遏制。

雲夢公主從烏衣巷出來後,心亂如麻,在習蘭亭的建議下,立即帶著葉雨荷到了楊士奇的府中商談一切。

楊士奇亦到了南京。

似乎《日月歌》一出,這些大人物不約而同地南下,都到了這六朝古都,看風雲匯聚。

習蘭亭看了眼微白的天空,含笑道:“公主稍等片刻,楊大人很快就到。這時候,楊大人總要換衣來見公主的。”

說話間,廳堂口一人笑道:“公主殿下,臣來遲幾步,還請莫要怪罪。”那人正是左春坊大學士楊士奇。他身著簡服,發髻稍顯淩亂,卻掩不住翩翩風度,顯然是睡夢中被喚醒,匆匆換了衣服前來。

雲夢公主見楊士奇前來,火氣稍熄,說道:“來了就好。楊大人,眼下究竟還要怎麽做才好呢?”

她本早算定,偷了《日月歌》,壓了錦衣衛的風頭,完成上師的任務後,只要再見到上師,剩下的一切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哪裏想到,接下來的事情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忍不住亂了陣腳。

楊士奇卻先向葉雨荷望了眼,微皺眉頭。他要和公主商議的事情,事關重大,有關皇家內部的事情,當然不想葉雨荷聽到。

正為難時,葉雨荷突然站起,說道:“公主,我……累了,想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