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亂世孤主 四十二 狂亂祭父(第2/5頁)

權六猶豫起來。他本以為信長會驚慌起來。遺書當然是偽造的。信秀沒有留下遺言,巖室夫人也沒有寫下任何字句。權六本來想著只要向眾人宣讀一遍即可……由於眾臣對信長的反感,只要讀一讀偽造的遺書便足以達到更廢信長的目的。而且信長越憤怒,對信行一派越有利。若信長胡亂對遺言生疑,眾人自會更多懷疑起信長的品性:如此一人,可堪大任?

“嗯?有遺書……太好了。”信長道,“我來讀給大家聽,拿來!”信長沉靜地催促道。權六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信長從權六手中接過遺書,先在額上觸了兩下,然後直接裝進了口袋裏。“宣讀遺書之前,我想問問父親彌留之際的事情。信行,你當時可在場?”

“在場。”信行答道,“我過去時,父親大人尚自清醒……”

“哦。”信長搖手止住信行,“好個不孝之子。”

“兄長何出此言?”

“既然清醒,為何不立刻將父親大人移到這裏?你剛才不是說父親大人和巖室同床共枕時氣絕嗎?……還擔心被世人笑話!”

“這……我是說過。”

“信行,你難道在愚弄我?若確是在愛妾身邊氣絕身亡,世人笑話也就罷了。但父親尚自清醒,你卻不將他搬離臥房,故意讓他受世人恥笑……到底是何居心?”

“這……”柴田權六忍耐不住,開口了。

信長笑著搖了搖手,“我明白你的一片忠心。你好好待著。信行!”

“兄長。”

“權六說這份遺書是巖室筆錄的父親遺言,你確信?”

“啊……這……我當時不在場。”

“你不知?不知便能相信?好!我明白。你既然在父親一息尚存時見了他,他卻沒有讓你代寫遺書,而要女人去寫,也難怪不足為憑。這封遺書就由我保存吧。權六!”

“在。”

“為慎重起見,我還有一事要問你。”信長帶著諷刺的微笑。

權六頓覺毛發倒豎。信長遠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簡單。若此時繼續糾纏遺書之事,信長定會不耐煩地擺著手說:“知道了知道了。因為你的愚忠,被女人欺騙了。”若是信長叫出巖室夫人來對質,事情就更糟糕。

“為慎重起見?您是指……”權六腋下冷汗直冒,他惴惴地望著信長。

“無他,發喪之事而已……若不加掩飾直接發喪,也許會有人欺我信長,領兵攻人尾張,你認為那人可能是誰?”

“啊,這……”

“不知?哈哈哈。你仔細思量一下。到底是誰?”

權六滿面通紅。不僅僅是他,信行也如石雕般僵在那裏。犬山城的信清,以及林佐渡等人,都神色尷尬。

“哼!”信長又笑了,“我心明如鏡。信長雖被稱為尾張第一傻瓜,但那些人的伎倆,這傻瓜早已看透。休要擔心。”

“是。”

“權六,我生來便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懦弱者,也非不明事理之人。只要有人敢蠢蠢欲動,我便毫不留情取他狗命。你們大可放心地將遺體移往古渡。馬上準備葬禮吧。”

此前一直閉著雙眼的平手政秀突然插話道:“且慢……少主……不,從今日、從此時開始,您就不再是少主,而是主公了。主公既如此吩咐,在下也認為,諸事有備無患。葬禮必須要辦,故不如立刻準備,定好善後事宜,這樣反而能夠避免世人的議論和汙蔑。諸位以為如何?”他靜靜掃視了一遍在座眾人。信長也目光銳利地盯著大家。

內藤勝助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道:“既然是主公的吩咐,就必須服從。”

“對。”青山與三左衛門也點點頭。

四家老中的三個人都已經同意了,信行見機,便也沖信長道:“我覺得兄長的意見可行。”

信長翻翻白眼,暗自冷哼。信行的懦弱讓他無法忍受。雖然八面玲瓏討人歡心,但凡事都無主見,毫無能耐,竟有野心?

“那麽,立刻將先主遺體運回古渡。準備葬禮。”平手政秀靜靜道。

懷著對信長的強烈不滿,織田氏家臣們開始籌備信秀的葬禮。

時間定於天文二十一年三月初七,墓地為信秀十一年前親自發願建立的那古野村龜嶽山萬松寺,住持禪師也是信秀於開山時親自選定的大雲和尚。

但新繼家督位的上總介信長卻幾乎沒有參與籌備事宜。林佐渡和平手中務互相猜測著對方的心思,盡力掩飾神突,他們在順利舉行葬禮這一點上,意見是一致的。

除了柴田權六、佐久間右衛門與其弟七郎左衛門、林佐渡、佐久間大學、山口左馬助和都築藏人之外,信長舅父土田下總,妹婿神保安藝、織田信清,都聲稱信長將是導致織田氏走向敗亡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