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一 二戰長筱(第3/8頁)

“奇怪的事?武節城裏的?”

“不,是岡崎城。他說在岡崎城郊外,一個叫大賀彌四郎的被活埋,腦袋被鋸裂了,他親眼所見。”

“什麽,大賀彌四郎?”

“是的。牌子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是謀反罪。那人信誓旦旦。”

“叫他過來。”被勝賴這麽一催,還沒回過神來的備中立刻奔了過去。

“把那人拽過來。”遠處的杉樹底下,一群士兵正蜷成一團避雨。備中守沖他們一喊,一個年輕武士答應一聲,跑了過來。被帶過來的男子六十出頭,打扮不像是奸細,看上去有點兒傻,是個胖乎乎的小老頭。

“你從岡崎城到此何幹?”

“小人和女兒、外孫就住在前面的根羽,出來賣棉籽,賣完了,便回來了。”

“那為何在此鬼鬼祟祟,偷看我們的兵馬?”

“不不不,小人哪敢偷看……”老人看上去真是嚇壞了,“我從這邊走碰見將軍,從那邊過也還見到將軍,可把我嚇壞了,於是就癱倒在樹旁了。”

備中守看了勝賴一眼,聽候他的發落。

“將軍大人,根羽那邊是不是打起仗來,被燒掉了?”

“這個誰會知道!”勝賴一動不動地盯著老頭,答了一句。

“請恕小人冒昧,從圍幔的花紋上看,我知道您是武田家的人,敢問將軍尊姓大名?”

“若我不告訴你,也不讓你通過,你會怎麽辦?”

“大人,請發發慈悲,我女婿在前一場仗裏中流箭死了,留下兩個外孫和我女兒……女兒從那以後一直疾病纏身,我要不幹活,孩子就得餓死……”

“老頭!”這時,勝賴終於現出一副相信對方是鄉巴佬的樣子,問道,“你在岡崎城外看見了什麽?你是不是看見被鋸了人頭的犯人?”

“是,是是,小人自從看了那惡心東西,每次吃飯都想吐……”

“那個人長什麽樣?把你看到的如實講來!”

“是。哎……那個人臉腫成青紫色,腦袋被路過的人踢來踢去,額頭上的皮掉了,嘴唇被割得像炸開的石榴。”

“還有呢?”

“他大聲求我們救他,說要是把他從那個坑裏給挖出來,以後怎麽謝都行。還說他是三河的什麽什麽官。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那麽厲害的武士,居然像嬰兒一樣哇哇大哭,誰信啊!”

“好了,那人叫什麽?”

“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什麽大賀彌四郎惡人之類。”

勝賴額頭上不覺滲出了冷汗:“備中,速派人調查真相。查清之前,先把這個人關在城裏。”

“起來!”備中說著,把老頭拉了出去。

“將軍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老頭被帶了下去。雨依然在下,淅淅瀝瀝的,好像要把樹木的嫩芽剝開似的。山谷和溪流間,像流溢著加熱了的乳汁一樣,彌漫著一層霧靄。

“原來如此。彌四郎居然暴露了。”勝賴嘆了口氣,像只受傷的老鷹一樣環顧四周。戰魔對勝賴可真是太苛刻了。大賀彌四郎被處死對甲州軍來說,決非小事一樁。正因如此,勝賴才應該冷靜下來,再仔細研究一下作戰計劃,可事實並非如此。

為掩飾內心的狼狽,勝賴故意誇張地對眾將說:“彌四郎的死無足輕重,他活著還是死了的區別,只在於是岡崎城先破還是長筱城先失守。”這樣一來,有必要立刻進入小城武節,商議軍情。

既然彌四郎做內應一事已經暴露,說明岡崎城內已經作好了準備,因此,決不可麻痹大意。一旦攻城戰開始,如不能在一日內攻下,甲州軍就會受到西邊的織田援軍和東邊的濱松吉田軍的兩面夾擊。

“岡崎不是問題,我們應掉轉矛頭,踏平長筱城。”

“因此,剛才發生的事也並非毫無意義。他們以為我們的主力要攻打岡崎,因而減少攻打長筱的人馬。”這就是善於狡辯的勝賴的邏輯。

說話之間,長筱城的地圖在大家面前展開。山城建在豐川上遊、大野川和瀧澤川的交匯處,堪稱天險。兩條河交匯的正面懸崖上是野牛門,還有一架細長的索橋,此處稱為渡合口。西北面是本城,本城正對著的左邊是彈正苑,後面是帶苑,再後面則有巴苑、瓢苑相連。家老的府邸位於彈正苑外面。城的正門在西北方,後門則在東北方。

因此,要想一舉擊破長筱城,南面得從渡合口發起進攻,西面需隔河騷擾,東面則應隔著大野川,以鳶巢山為中心,從中山、君伏戶和姥懷等處展開攻勢。前後左右,所有地方的軍情都議了一遍。

“我軍主力應放在何處?”小山田備中守問道。

“城北藥王寺山。”勝賴不假思索地答道,“留三千預備軍駐紮在那裏,你來指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