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四 聯軍設伏(第4/5頁)

內藤修理悄悄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馬場信房,沉默無語。

“右翼是馬場信房和真田源太左衛門二位……”

大帳裏只有一個幹雜活的僧人在轉來轉去,給燭台添燈油。一連串的命令下去了,卻半天沒有人回答,勝賴急了,聲音和眼神都嚴厲得像刀子一樣,“你們難道想違抗軍令?”

武田一方的軍情議事一直持續到十九日晚,主戰派和反對派之間的微妙氣氛,使會議難以作出決議。有的說要看對方怎麽出擊而定,有的則堅持認為等敵人來了之後再出兵痛擊,才是上策。

他們還在爭論不休,德川、織田兩軍的軍報卻接連不斷地傳來,對方的軍事部署己初露端倪。

聽說德川的主力正前往彈正山,並且在山前築起三重高高的圍欄。主戰派又眾口一詞,情緒高漲起來。“佐久間所說果然不假,信長沒有前來進攻的勇氣。若非如此,他為何進了家康駐紮的茶磨山,還築起三重柵欄,有築那麽多的嗎!”

“如此一來,我方可主動出擊,將其一舉擊潰,即便敵人不出來,我們頂多另想辦法而已。”

勝賴從一開始就是主戰派,所以,這句話可說是最終說服了反對派。終於,在十九日晚亥時左右,武田一方拿出了最後決議:二十日行動,先在敵人前面布陣,二十一日拂曉發起總攻。第一支人馬為山縣的赤備軍二千騎。第二支為武田逍遙軒和內藤修理。第三支為小幡上總介信貞。第四支為武田左馬助信豐。第五支為馬場信房和真田兄弟。

想打頭陣的勝賴最終還是留在了藥王寺山,這多多少少也給了反對派們一絲安慰。軍事會議結束,眾將從勝賴的營帳出來時,時間已經很晚。馬場美濃守信房仰望著天上的月亮,等候著後面的山縣三郎兵衛。

“山縣,你我交情多年,想不到就要分別了。”

“唉!時勢如此,還有何方!”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先到你的營帳再說吧。”

“要不去我營帳途中的大通寺山,有一個山谷,那裏有一處山泉甚好,再細言吧。”

二人說著,從侍衛手中接過韁繩,這時,內藤修理亮、小山田兵衛和原隼人看見二人,也催馬趕了過來。

“就這樣分手,真有些舍不得。”內藤修理打了一聲招呼,三郎兵衛和信房也相視一笑。這次戰役,大家都似已作好戰死沙場的準備。

信房想起此事,就不住地捶胸頓足:“要守住武田氏這份家業,就得避免如此冒失,我們都勸過主公,都盡力了,可是,既然決議已定,說什麽也無濟於事。如果再說三道四,後人會笑話我們主公愚蠢,做不了領袖。”

信房見大家憤憤不平,又悲痛道:“唉!牢騷怨氣,就不必說了。拿出甲州武士的氣概來。只可惜,就這樣分別,真是令人不舍。”

小出田兵衛也沉痛不已。不知不覺,五人騎著馬並排走到了一起。馬場信房心情沉重,一句話也不想說。三郎兵衛終於提議道:“咱們到大通寺山的山谷,以水代酒幹一杯,然後再分別吧。”

信房緊貼著三郎兵衛,把馬靠了過來。他謹慎地望望四周,加重語氣:“山縣大人,你得活下去。”

“為什麽又提這掃興之事。”

“萬一大敗,就請你斷後,把主公安全送回甲州。”

山縣三郎兵衛輕輕地搖了搖頭:“鄙人愚鈍,恐不能勝任。”

“你若不承擔此任,那就麻煩了。一旦主公看見局勢不妙,他也會拼命地殺入敵陣的。”

“馬場大人,我看這個活兒你來幹吧。既已經決定了,我就得服從軍令,身先士卒,不然士氣怎麽起來?到時勝仗也會變成敗仗。不要再說了。”

“無論如何……”

“不行,我不能答應你。否則,我掉腦袋的日子就為期不遠了。”

馬場信房下了馬,唉聲嘆氣,望著時隱時現的月亮,沉默不語。讓第一隊人馬山縣三郎兵衛活下來,的確有點勉為其難。如果這樣,被任命為第五隊首領的自己就必須為了殿後留下。但是,一旦往甲斐撤退,自己還有沒有活下去的勇氣,都未可知。難道一名武將一輩子所心儀的主人,就只有一位嗎?如真是這樣,信玄公逝時,自己是否也應隨之而去?同樣追慕信玄的人肯定不少,這樣一來,是否對現在的勝賴不義呢?

穿過樹叢,繞過巖角,來到大通寺山谷底的時候,已近亥時四刻。月光灑下來,溪面泛起銀白色。大家找到一處水窪,跳下馬來。

“剛開始一萬五對五百,現在變成了一萬五對四萬。”說話的是原隼人。

“到了這種地步還不撤退,居然還要決戰,不自量力!來,幹杯。”內藤修理從馬背上取下勺子,舀了一勺水,“那麽,先由山縣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