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戰 二十五 戰意已決(第2/5頁)

“如關白因此而心情激動,很可能要出兵朝鮮,那該怎辦?天下好不容易平定了,可是已故右府大人的大悲願,會因疏忽大意而成空。關白性急,希望這一切都能在他手中完成。大人不認為這種急躁的性子,一旦一步走錯,就會步步錯嗎?”

“這事……”家康終於找到話來回答,拭著汗水道,“關白大人身邊謀士眾多,且都甚為用心,大人不會步上功虧一簣的迷途。當然,家康也會小心。”

“是由衷之言嗎?”

“哦,這只是想想而已。我們如果苦苦勸阻,他反而會更固執,這就是關白的性子。利休居士就是一個例子。”

“我明白。那麽,莫要再提此事了。”

“如此最好。”

“如果在戰爭當中,萬一關白有什麽……”

“萬一?”

“武將都不在國內,如果關白有個好歹,那時誰來鎮守天下呢?誰又有這個能力?”

“糟了!”家康咬牙暗道,話題又回到這上面了。他驚訝北政所的想法之深入。她定是想在此把秀次托付給家康,希望他日後多多照顧。可是,家康若應下這麽一件大事,便可能會在秀吉身邊樹起敵人。現在他須小心,不要陷入派閥旋渦才是。側近當中,已形成由石田三成為主的文治派,以及侍童出身的武將一派,雙方爭鬥日益激烈。這兩派使得家康得以韜光養晦,不那麽引人注目。

家康端正了姿勢回答:“如夫人所言,平定天下是已故右府的志向,關白賭上一命,也要繼承這一遺志,此事天下皆知。因此,不管發生何事,也不會人違背這一大悲願,致天下大亂。”

“你是說,無人會再次圖謀作亂?”

“是!”家康加強語氣,“若有人企圖作亂,眾大名就會把他當成天下之敵,不會饒恕他。祈求太平乃大勢所趨,逆勢而行的,是自取滅亡……神佛會無言地看著這個世界。”

“這麽說,不管誰繼承豐臣家業……”

“這不用說。”家康巧妙地轉變話題,“我正要出兵奧州,支援中納言秀次大人。我想沒什麽大事了,在關白歸來之前,我會把以後的一切托付給加賀大人,然後離開京城。”

“這麽說,你要親自去奧州?”

“是。我的部下已經朝二本松去了,我要快快趕上。一定不能讓國內再起騷亂。”說完,他鄭重地施了一禮,“請夫人多多保重,告辭了。”

北政所輕松地站起身,送家康到走廊。當他的背影消失之後,她以深沉的口吻對孝藏主道:“大納言的話很可伯。”

“夫人是何意?我不覺得有甚可怕。”

“你沒有發現嗎?他說,如果有人作亂天下,便是敵人。”

“這話我聽到了,可是,這有什麽可怕的呢?”

“如果關白的嗣子少有器量,家臣自不會心服。如果因此鬧起來,便成了大家的敵人……他一語中的,太可怕了。”說著,她回到座位上,陷入沉思。

北政所擔心的乃是秀吉洗完溫泉回來後的行動,因此,她以為家康會說:“出兵朝鮮的事,我會冒死力諫。”家康的存在,使得秀吉時刻保持戒心。因此,北政所認為,如要阻止秀吉出兵朝鮮,全天下只有一人,那便是德川家康。

她本想說:秀次不可靠,還是要借你的力量。可是家康終究沒有讓她說出此話來。不只如此,他以要出征去討伐九戶政實為由,不等秀吉回來,就要退回江戶。

北政所從家康的話裏,得出兩點:其一,家康也認為秀吉話一旦出口,就不容別人說服;其二,家康必定蟄伏著,等待秀吉之敗。

家康如其言,一回京城,就把諸事交托給留守的前田利家和毛利輝元,然後急急轉向奧州。

秀吉七日結束了有馬的溫泉浴,八月十八回到大坂城。北政所為了迎接他,刻意請大政所前來,她邊指示侍女們準備膳食,邊在心裏尋思:“他會以什麽樣子歸來呢?”她已經好久沒有親近丈夫了,但這次的期待之情和男女之情不同,倒像母親擔心許久不曾見過的兒子一般。秀吉似一個令人擔憂的、任性的孩子,就像脫韁的野馬。她想到秀吉離去時,眼睛哭得發腫,雙肩下垂,一副虛脫之態,愈加難以忍受。如秀吉能多少恢復元氣,深入思考,控制氣力,該有多好!

外庭送來消息,說關白大人將於酉時來內庭,北政所轉頭朝孝藏主苦笑:“你認為大人會變成什麽樣?”

“晤,大人比預想中回來得早,溫泉應頗為有效……”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他會像平常那樣高聲大笑,還是安靜地進來?”

“我想會安靜地進來,悲哀還會深埋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