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戰火 第九節 千古艱難惟低頭而已(第2/2頁)

弩矢在人群中肆虐過後就轟然一聲爆開,就像在人海中造成一朵血色浪花,瞬間就消失了,陳數就站在自己的身邊,每發射一次就吼叫一嗓子,掙開了臉上的傷口,神情猙獰的宛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現在城墻底下的那些人才是惡鬼,瞪著血紅的眼睛嗷嗷的叫著撲上來,膽敢有後退的,立刻就會被人群裏的紅衣人斬首,五百步的距離,這是生與死的距離。

火油彈點燃了攻城車,牲畜吃驚之下拉翻了高大的攻城車,帶著熊熊的烈火砸進了人群,無處躲藏的士兵只能發出絕望的呼喊。

“標高一,平射,一百五十步!火油彈準備!”校尉嘶啞著嗓子開始嚎叫起來。

郭平射空了強弩上架著的火藥弩槍,費力的搖動八牛弩手柄開始上弦,火油彈就是一根粗大的空心管子,被強弩彈射出去之後就會在空中翻滾,落地之後就會爆開,裏面粘稠的油脂會帶著火花四處飛濺,聽說那裏面加了好多的糖,郭平不知道為什麽火油彈裏會加糖,他只知道書院絕對不會給送糖給敵人吃。

火油彈飛出去之後,他終於知道為什麽要給裏面加糖了,幽藍色的火苗子就像是地獄裏出來的鬼火,落在哪裏那裏就會燃燒,那些舉著大盾的敵人現在就像是舉著一支火炬,慌忙扔掉手裏燃燒的大盾,卻要赤手空拳的迎接再一次落下來的火油彈……

敵人的腳步生生的被遏制在百步以外,殊不知這卻是八牛弩威力最強大的距離,在死亡的威脅之下,終於有一個人揮刀砍死了壓陣的紅衣人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朝後跑去,所有的唐軍不約而同的放棄對那些朝後奔跑的人的追殺,繼續將火力對準了那些向前邁步的突厥聯軍。

騷亂從一小塊地方產生,然後就變成了大騷亂,最終變成了集體性質的大潰逃,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坦然的面對死亡。

郭平,陳數快活的想要跳起來,卻聽見後面的城墻上響起了天崩地裂般的吼叫:“城破了!”

兩人倏然一驚回頭望去,只見後城方向塵土飛揚,黃黑色的煙柱直沖天際,這是城墻塌了,夯土成城,西域幾乎見不到石城,紅砂巖不適合建城,只能用泥土混合麥草夯成土墻,在經受了三十余天的攻擊後,終於徹底的坍塌了。

倆人對視一眼,又分開眼神,默默地重新給八牛弩上弦,只不過郭平的八牛弩沖外,陳數的八牛弩向內,事已至此,唯搏命而已。

驚天動地的巨響接二連三的響起來,這是後面的弟兄引燃了火藥弩強引起了連串的大爆炸,半面天空變成了紅色,火苗騰空而起,火油彈也爆炸了,整座後城的民宅都在瞬間被大火點燃,在黑夜裏看起來非常的壯觀。

陳數從靴子裏掏出一個扁扁的瓶子,自己喝了一口遞給了郭平說:“賺了,又能多活兩個時辰,這場大火兩個時辰內熄滅不了吧?”

郭平接過酒瓶子,拿自己的水囊狠狠地清洗了一下瓶子這才湊到嘴邊喝了一大口,還給陳數道:“這輩子最後一口酒,還他娘的是從靴子裏拿出來的,晦氣!”

“別嫌棄,你老子的軍令有多嚴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被他知道我在軍陣上飲酒,一頓軍棍那是跑不掉的,現在有酒喝,就少羅嗦兩句。”

郭平笑著對陳數說:“放心喝,我老子再也不會打你軍棍了,他已經去了。”

陳數回頭看看依然標槍般站立在城墻上的郭孝恪沒好氣的推了郭平一把說:“放屁,老爺子好好的站在城頭上顯威風呢,腰板挺得比我還直,我死了他老人家都不會死。”

郭平又要過陳數的酒瓶,跪在地上將瓶子裏的剩余的酒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後對一頭霧水的陳數笑著說:“知道我是怎麽知道我爹去世的?”

陳數看看被風吹的頭發散亂的郭孝恪,又看看眼睛紅紅的郭平搖頭表示不知。

“因為我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低過頭,尤其是面對敵人,現在他的頭底下來了,除了已經過世,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