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締創大金(第3/4頁)

一盞盞紅色的燈籠掛在高空中,燈光搖曳,閃閃爍爍,映照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為夜晚的慶祝活動增添了無限的喜慶氣氛。

這種紅色的燈籠在當時稱為燈毬,每逢節日,女真部的男子們則用長竿把燈毬高高地舉在空中,大人小孩就可以在外面自由地玩耍嬉戲了。

納蘭飛雪從人聲鼎沸的大帳中走了出來,穿過川流不息的人流,走向了野外,孤獨地來到了一處高高的山坡上。一張郁郁寡歡的臉上看不出喜悅的表情,此時,他是落寞的,孤寂的。

他擺脫了身後的喧囂。

他不喜歡喝酒,自從父親和妹妹死後,他變得沉默寡言,更多的時候,是聽別人說話。在行軍打仗中,他惟完顏阿骨打的命令是從,因為在他的心目中,這個世界上,完顏阿骨打是他唯一的親人!

在今天歡慶的熱烈場合,人人都在開懷暢飲,他趁眾人不注意,溜了出來。他不想讓大家看出他的心事。

風兒吹著他的頭發,微微地拂動著。納蘭飛雪站在山坡上,他那頎長的身軀如一棵挺拔的青松,傲然挺立。

納蘭飛雪回首望去,金軍大營裏燈火輝煌,風中隱約傳來劃拳行令聲。

空中遠近高低的燈毬閃爍若星,納蘭飛雪舉頭仰望,一輪圓月漸漸升上天空。納蘭飛雪心中不禁一顫,他突然想起大漠中的浩浩明月,一個倩麗的人影在他的心中頓時清晰起來。

瑟瑟,蕭瑟瑟!納蘭飛雪輕輕地念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想起蕭瑟瑟,納蘭飛雪的心中就泛起不可遏止的痛疼。

納蘭飛雪猛地醒過神來,他找到了今天愁腸百結的原因,與蕭瑟瑟一夕相愛,卻是刻骨銘心的記憶。多少年來,這個痼結於心的情結,還在時不時地襲上心頭。

大漠一別之後,無論何種美麗的女子,納蘭飛雪都視若無物。

納蘭飛雪的心中自此裝不下任何一個女人。

曠野裏響起一聲淒涼悠長的嘆息……

遙遙地,卻傳來一陣陣宛轉甜美的歌聲,納蘭飛雪不禁側耳細聽,片刻,兩行清淚從堅毅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女真有一個習俗,每當盛大的節日,一些沒出嫁的妙齡女子,可以在節日的當晚,到野外來唱歌,歌詞的大意是表達自己是如何的漂亮,如何的勤勞,家境是如何的富裕,希望自己找一個有情人。這一天,青年小夥子獨自或結伴來到野外,尋覓他們中意的姑娘,只要有他們相中的,便搶回來當老婆。姑娘的父母也不過問,等到生了孩子後,備上禮物,回到娘家來認親,稱之為拜門。

納蘭飛雪知道,又有姑娘在野外唱歌了。心中不免一陣酸澀,這些浪漫的事情,今生今世與他無緣了。

空中劃過一個銀白色的黑影,納蘭飛雪發出一聲唿哨,一只白色的鳥兒落在了它的肩上,是與他形影不離的“艾尼爾”。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紮寨安營,“艾尼爾”與他須臾不分,已經成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掐指算來,“艾尼爾”已經跟隨他十多年了,對於一只海東青來說,已到了人生暮年。

據女真的薩滿說:相傳當海東青到人生暮年時,它們就要選擇一條煉獄之路。它們不斷地用利喙撞擊巖石,直至折斷並長出新喙;而後,它會用新喙啄盡雙爪上的老繭,讓雙爪更加靈活鋒利;再用新喙撥去身上所有的羽毛,待鮮血淋漓的身體結痂、脫皮,直至再次長出豐滿輕靈的羽毛。終於,新的蒼穹之王再生了,它還可以再活十五年。

納蘭飛雪想起小的時候,父親曾經問他:“你知道鷹和鷲最大的不同是什麽?”父親問完,看著迷惑不解的納蘭飛雪,自言自語地說,“鷹鷲之不同,在於面對生存的態度,性傲者鷹,性鄙者鷲。同樣面臨生存危機,志向高遠者扶搖直上;志向淺陋者,苟且偷生,永不知天外有天。”父親的聲音洪亮而具有穿透力。

相傳,鷹與鷲都是隼演變而來的,它們每天生活在蒼茫的草原上。直到有一天大旱,草木都枯死了,漫山遍野都是獐兔的屍體,饑餓難耐。生死關頭,它們中的一群展翅高飛,穿越草原,遷徙至群山之巔,而另外一群則不願展翅高飛,終日以斂翅低行,以腐屍殍肉為食。前者即為鷹,後者即為鷲。

女真人的海東青從不會因為山的高度而停止前行,不會因為暴風雨遮住眼而迷失方向。海東青才是草原真正的巴圖魯。

恍惚中,納蘭飛雪看到了父親,父親的眼神堅定而銳利。他仿佛在喃喃地說:“雪兒,終有一天你將承載女真人所有的榮耀,兒子啊,你何時才能像海東青一樣展翅翺翔啊?

……

納蘭飛雪陷入了沉痛的回憶之中。

遠處,趔趔趄趄地走過來幾個人。及近了,卻見一個人搖搖晃晃地撲了過來,他抓住納蘭飛雪的衣領,口中含糊不清地說:“納……納蘭……納蘭將軍,為何不去搶個姑娘回來?多麽好的良宵,你在這發什麽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