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長安醉 第四章 霜降 (一 下)(第2/3頁)

“你家大人難為宇文子達了?”王洵吃了一驚,關切地追問。他先前只考慮到逼迫楊國忠出手之後,可以讓宇文至所承受的壓力減小些。卻沒料到楊國忠會玩出這麽一招,明著是向萬年縣衙門要人,實際上卻是借刀之計,逼著萬年縣衙把宇文至往死裏整。

“還沒。”孫仁宇看了看王洵手指下的銀錠,輕輕咽下一口吐沫,“我家大人原本是想立刻找你那位朋友麻煩的,結果昨夜本縣第一捕頭薛榮光那廝得了急病,今天沒來應卯。我家大人擔心那廝的身體,所以在接到他家人的報告後,就暫且把懲治你那位朋友的心思放到了一邊。急匆匆地往薛家去了!”

“你可知薛頭兒得的是什麽病?病情如何?”王洵松開手指,將銀錠子推了過去。

“不知道!”孫仁宇看到了銀子,立刻把什麽都忘了,雙手撲上來,將銀子快速按住,“我真的不知道,報信的人快中午了才來,神神秘秘的,估計這場病輕不了!”

“急什麽,誰也搶不了你的!”對於這種人,王洵知道已經學會了如何去對付,“不過我把醜話說到前頭,如果宇文子達在你那裏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給你的錢,我會加十倍利息討回來。不信你可以試試!”

“我,我哪敢啊!小侯爺,您這不是要我的命麽?”孫仁宇嘴巴一咧,聲音裏面立刻帶上哭腔。他半生潦倒,幾乎花光了全部積蓄才買通上司調到長安來做捕頭。目前手中所有余財,幾乎全是從王洵手裏拿到的,並且每次都得分出好大一部分去打點上司和同僚,很快就十去其五。日後王洵甭說加十倍利息償還,就是一文不加,也足夠逼得他賣兒賣女了。

“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命,我只想保住朋友的命。放他出來的事情,我會繼續托人。但如果他死在了牢裏,你也知道,我另外幾位朋友的脾氣……”王洵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上慢慢叩打。

“我知道,我知道!”孫仁宇迫不及待地表態,“我盡力,我已經盡力了。可是,小侯爺,我是新來的啊。衙門裏很多事情,我根本插不上手!我家老爺,最信任的還是原來那幾個。”

“薛捕頭不是病了麽?”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張巡突然插了一句。

“是啊?”孫仁宇愣了愣,順嘴回應。

“你家老爺的心腹,除了薛捕頭還有誰?比如說,他要幹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通常都經過誰人之手?”看著孫仁宇的眼睛,張巡繼續追問。

“這個兒!”孫仁宇打了個哆嗦,不敢與張巡對視,低下頭,一邊冥思苦想,一邊慢慢回應,“排在第一的,肯定是薛捕頭。第二,估計就是主簿大人。不過他不太管衙門裏的事情。還有牢頭老李,不過老李那個家夥屬於有奶就是娘型。其他的,就不好說了。反正大夥幹這差事,都是為了養家糊口。尋常小事兒,縣太老爺發個話,大夥也願意跑腿。若是縣太老爺做得太出格,大夥也不想為了他幾句褒獎,就丟了頭上吃飯的家夥。”

“你也知道會丟掉吃飯的家夥?那張縣令準備將宇文子達弄死在獄中,對不對?”張巡笑了笑,眼神越來越冷。

“我不知道!”孫仁宇向旁邊一閃,本能地狡辯。卻被張巡刀一樣的目光盯得無處可逃,咬了咬牙,低聲道,“我真的不太清楚。我是新來的,他們有事兒都瞞著我。這衙門裏,上上下下幾乎都是我家老爺和薛捕頭的人。我若管得多了,恐怕早晚得把自己搭進去!”

“那你不想想,這件事,你家大人到底兜得住兜不住?他一個讀書人,總不能自己動手吧!你們幫了他這個忙,就不怕事發之後,他把罪責全推到你等頭上?”張巡手扶桌案,就像審訊犯人一般,連聲質問。

“我只是個跑腿的,不敢想那麽多。”孫仁宇依舊低著頭,聲音裏邊充滿了委屈。“他們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不多問,也不多摻和!”

“我勸薛兄弟還是多想想!”張巡搖搖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這案子,你心裏清楚,已經牽扯了京兆尹王鉷,牽扯了太仆卿楊國忠,你家大人恐怕於其中也就是個跑腿的份兒。如果最後鬧大了,他可未必能一手遮天。一旦他翻了船,你即便什麽都沒做,會有好果子吃麽?”

“其實,其實大夥心裏也都不太踏實。但沒辦法,他畢竟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孫仁宇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地說道。

“所以薛捕頭就稀裏糊塗的病了。”不騙人則已,一旦說起謊話來,張巡總能說得頭頭是道,“昨天下午,估計他還好好的吧!一晚上就病得爬不起床,難道是壞事做多了,突然遭了瘟麽?楊國忠府上的管家為什麽如此囂張,沒有把握之時,人家不知道以退為進,暫避鋒芒麽?你好好想想,再勸熟悉的人也想想。你家大人為了升官可以拼了性命,你等又是為了什麽?言盡於此,你等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