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六章 七學士(三)(第2/4頁)

今以此句,為經筵結論……二君皆博學之士,長孫志向恢宏,心存高遠;許兄歷經波折,亦明一粥一飯,得之不易。易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我今開設麒麟館,亦正是此意:願得天下人指教,我之道途。今聞諸君經辨,言慶甚喜之。蓋因吾道,從此不孤。”

孔穎達起身問道:“但不知李縣男所求何道?”

“我之道,十載前即亦有之,不知薛大郎尚寄否?”

李言慶說罷,向薛收看去。

薛收一怔之後,瘦削面頰,旋即流露出一絲笑意。

他一拱手,“薛收記憶猶新。”

“然則,八年前,我遠赴蜀中,遇先賢而得教誨,又立下宏願。

此亦為我開設麒麟館之根本。今日聞諸君論道,令我茅塞頓開,故將此宏願與諸君,望諸君共勉。”

以李言慶的爵位,聲名,皆遠勝麒麟館眾人。

他在不經意間,把話題岔開,更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即便是包括長孫無忌在內,麒麟館眾士子齊聲道:“願聞李縣男之宏願。”

“取紙筆來。”

李言慶大笑著,邁步走上麒麟台。

李淳風捧著一卷道書,急匆匆跟在他的身後。

他從一名士子手中,接過紙筆,在書案上鋪開來;一旁小沙彌弘忍,也在道信的示意下走上前來。只見他挽起袖子,輕輕研墨。李言慶提筆沉吟片刻,蘸飽了一筆濃墨之後,在雪白宣紙上,龍飛鳳舞寫下一行大字。

自鄭世安過世後,李言慶就少有墨寶。

即便是麒麟台的提名,也出自當代書法大家歐陽詢之手。

當時顏相時曾問他,為何比自己題字?李言慶回答說:祖父亡故,無心作書。兼之這字由心生,麒麟台乃神聖之地,求的是聖賢之道,焉能以悲戚之心題寫?還是另請高明為好……

歐陽詢的書法當中,尤以楷書為最。

其筆力雄奇,結構獨異,在後世被稱之為‘歐體’。

當時歐陽詢正好在洛陽,於是欣然受命,提筆留書‘麒麟’二字。

顏相時也好,孔穎達也罷,對李言慶的字,都極為向往。如今言慶當眾留字,自然生出濃厚興趣。

他們圍聚上來,看著宣紙上的字跡,漸漸變了臉色。

薛收輕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眾人齊刷刷倒吸一口涼氣,看李言慶的目光,似又有不同。言慶寫完之後,看了一眼身旁的弘忍和李淳風,心中一動,提筆寫道:大業十二年三月十六,李言慶自太室山歸,逢麒麟館經辨,心生感觸。

弘忍研墨,淳風侍筆。留此十六字,與麒麟館學士共勉!

李淳風頓時眉飛色舞,弘忍也不由得笑逐顏開。

這可是大名鼎鼎的鵝公子,半緣君題字,能在上面留有自己的名字,就算是修行高深的人,也會為之心動。更何況,此時的李淳風和弘忍,尚是孩童。對於這種事情,焉能不高興?

可李言慶卻沒有想到,此時站立在麒麟台上的八個人,有七人被後人統稱為:麒麟館七學士。

而生下一人,亦在史書中,留下深深烙印。

※※※

入夜後,李言慶和長孫無忌一同,回到鞏縣。

這一路上,長孫無忌悶悶不樂,似乎情緒不太高。

他幾次想要開口,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言慶也沒有詢問,一路匆匆,抵達家園。

李言慶此時已知道高夫人母女都來了!

並且竇奉節,也一同來到鞏縣。

只是回到府中的時候,天色已晚,高夫人已經休息。長孫無垢也早早睡下,李言慶沒有打攪她們。

吩咐毛小念準備了一些飯菜,他拉著長孫無忌和竇奉節,在後院湖畔的涼亭中飲酒。

“奉節,我記得你去年來信說,已出任陽山鎮鷹揚府別將,怎麽有功夫跑來我這裏?”

陽山鎮,位於邛都郡治下,也是隋室位於蜀南的唯一一座軍府。它在大渡河南岸,是通往越嶲郡的橋頭堡。鷹揚府設有鷹揚郎將,下設鷹擊郎將。而在鷹擊郎將之下,有別將、長史、兵曹三人,再往下,才是團、旅、隊、火四級軍制。竇奉節因有平定洈山生僚的功勞,此後又參加了對越嶲飛頭蠻的戰事,立下赫赫戰功。

加之竇軌出任眉山郡郡守,與蜀郡都尉段鐘葵關系密切,所以竇奉節很輕松的就成為別將。

說實話,竇奉節的性格,不適合獨鎮一方。

也就是說,他不是那種能領兵打仗,獨擋一面的人才。可若是讓他具體做事,處理細節,卻是一把好手。竇軌也深知自己兒子的秉性,所以也沒打算讓他去當主將。休看如今盜匪叢生,但是在巴蜀治下,卻是格外平靜,可謂一方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