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一章 喜盈門(七)
馬車緩緩行駛在整潔寬敞的大路上。
車轅處插著一杆旗子,上書滎陽總鎮,中間一個鬥大的‘楊’字。車前車後,有侍從跟隨,顯得格外威武。
如此氣派,除了滎陽郡守,郇王楊慶府邸的車輛,還能有誰?
柳周臣坐在車裏,透過車窗向外觀瞧。但見碎石鋪成的大路,自鞏縣向東延綿五十余裏,非常壯觀。如此碎石大道,整個滎陽郡,只有兩條。以鞏縣為中心,東二十裏長,西三十裏長。西面大道名為李家門大道,而東面的這條路,則被當地人冠以‘鵝徑’大道,同樣是為表達對李言慶的尊敬而鋪設。這兩條路,也是滎陽至洛陽之間,兩條必經之路,名氣頗大。
李言慶不過雙十年齡,竟已有此聲名?
怪不得郇王處心積慮的想要壓制他,甚至不惜違背聖意,加強滎陽世胄的力量。可即便如此,就真的能夠壓制住李言慶嗎?以他在鞏縣的聲名,想要壓制住他,恐怕是難度很大吧。
且不說徐世績和李言慶究竟是怎樣一種關系。
即便他二人真的反目,徐世績和其背後的關東世胄,可以和李言慶在這滎陽郡內,抗衡嗎?
柳周臣的心裏,突然間升起一絲絲莫名的擔憂。
李言慶……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啊!
滎陽郡如今離不開李言慶,但如果不加以控制,甚至強力打壓的話,其人在滎陽郡的聲望,將無人可以比擬。除非,楊慶有能力把李言慶從滎陽郡調走。可李言慶又是楊廣親自安排在黑石關的得力大將。從他的戰績和功勛來看,楊廣這一次看似胡鬧的任命,卻是神來之筆。
若無李言慶,想必滎陽如今,已然危矣……
所以,楊慶也無法調走李言慶。
如此情況之下,郇王對滎陽的控制力,會隨著李言慶聲名鵲起,越發減弱,以至於徹底失去控制。
柳周臣想到這裏,不禁憂心忡忡。
馬車來到鞏縣城下,自有侍衛前去遞交文書。柳周臣也沒有下車,就坐在車裏,從車窗向外觀瞧。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從車後傳來。
柳周臣透過車窗向後看去,就見一隊馬隊,風馳電掣般從車旁掠過。大約有二十多人的樣子,為首一個老者,跨坐一匹上等好馬,風度翩翩。他體格單薄,相貌清臒,兩鬢生有白發。頭紮黑巾襆頭,一襲黑衫單衣,腰系獅蠻玉帶,足蹬一雙黑靴,肋下配著一柄利劍。
看年紀,這老者大約在四十多,五十上下的模樣。
濃眉大眼,高鼻梁,相貌頗為英武。
柳周臣只是無意中的一瞥,卻不想有如雷擊。他吃驚的張大嘴巴,看著那老者率人從車旁過去,在城門口一隊門卒恭敬迎送下,毫無阻攔的進入鞏縣。
怎麽是他?
柳周臣連忙起身,探頭出車廂。
“剛才那些人,是什麽來歷?”
有下人連忙過去打聽,而後很快返回馬車旁邊。
“郎君,剛才過去那些人,都是李府的家將。為首那個老人,據說是李郎君的老師,名叫李基。
此次李郎君成親,他也是李郎君唯一的長輩。故而鞏縣上下,對他也非常的尊重。”
“李基嗎?”
柳周臣若有所思,手指輕叩大腿。
“劉郎君,咱們直奔李府?”
“不,暫不去李府,先在鞏縣尋一落腳之處,待李郎君後日大婚時,我們再登門道賀不遲。”
“喏!”
柳周臣雖只是楊慶的家臣,卻也是楊慶身邊最信任的幕僚。
故而無人敢把他當成一個家臣,多是以‘郎君’而稱呼。此次柳周臣奉命前來鞏縣,代楊慶出席李言慶的婚禮。一應事務,借由柳周臣自行決斷。該如何登門,如何道賀,全看柳周臣的主張。
柳周臣也知道,自己的行蹤不可能瞞得過李言慶。
不過李言慶這時候忙於婚事,也不可能顧及到自己。再者說了,大婚之日再登門道賀,於禮數上也沒什麽虧缺。所以柳周臣並不著急,他決定現在鞏縣住下,觀察一下情況,再做決斷。
※※※
李孝基在鞏縣的日子,過的很自在。
眼看著言慶的婚期將至,他這一樁心事,也算可以了結。雖然他不能以李言慶父親的身份出現,卻可以用言慶的老師,也是言慶唯一長輩的身份出席婚禮。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一個安慰。
李孝基就住在李府,每天或是帶著人外出遊山玩水,或是在李府對面的酒肆中用餐。
時間越久,李孝基就越發驚異於李言慶在鞏縣的威望。似乎在這座古老縣城裏,官府的聲望遠不如李言慶一句話有用處。據左鄰右舍說,李言慶每年都會布施粥棚,活人無數。更時常以工代賑,救濟流民。這‘李大善人’四個字,可不是憑空得來。以至於來到鞏縣,你可以不知道縣令是誰,縣衙在什麽位置。但若是不知道李言慶是誰,李府在哪裏?幾乎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