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宣和六年 第049章 並非人人柳三變(上)(第2/2頁)

張真奴收起失望之色,走上前,看著那副字,輕聲念道:“清水濯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本是唐代詩人李白所做的《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載》中的兩句詩。不過原句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而玉尹則把‘出’改為‘濯’,大體意思並未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這蘊意,卻變得有些不同了……出,是一種自然現象,而濯,則帶有一絲後來之意。

張真奴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很快便明白了玉尹的意思。

玉哥兒這是說我,舞旋匠氣重,不夠自然。我技藝是好的,可惜卻因為太過於注重技藝,而忽視了樂曲的本來,以至於配合顯得有些不好。

嗯,定然是這樣,否則玉哥兒又怎會留下這樣的字來?

“小乙也是,明明是清水出芙蓉,怎寫成了濯芙蓉?”

李逸風這時候才留意到,玉尹用錯了字,於是忍不住在一旁嘀咕起來。

張真奴卻笑道:“玉哥兒並非是在稱贊奴,而是在指出奴的不足。”

“哦?”

“清水濯芙蓉,玉哥兒的意思,是說奴舞旋匠氣太重,以至於失於自然。他留下這幅字,則是提醒奴,洗盡鉛華呈素姿,唯自然方為最美。”

“是嗎?”

李逸風頓時愣住了!

他是真沒有去想那麽多,卻不料這副字裏,還有如此意思。

那張俊臉,騰地一下子又紅了。

這一次,他是真真個羞愧不已:只記得嫉妒,卻忘了體味個中真意!

這玉尹,端地不是等閑之輩。

張真奴則看著那一幅字,露出悠然神往之色。

好半天,她輕聲道:“若能得玉哥兒指點,當為一大幸事!”

那模樣,放在後世就是典型的花癡狀。本來心生愧疚的李逸風,看到張真奴這樣子,忍不住又泛起了酸水。又是酸,又是苦,這諸般滋味在一起,直讓李逸風好不自在。他端起一杯酒,一揚脖子,一飲而盡。

該死,就不當帶那小乙,來這裏快活……“小乙,大郎不是那意思。”

陳東追上了玉尹,與他解釋道:“大郎就是個古怪性子,你莫往心裏去。”

玉尹則停下來,低頭看了看陳東的腳,又看了一眼自家的鞋子。

兩人都是穿的雲頭鞋,只是玉尹的腳,比陳東略顯小了些。他脫下鞋子,對笑著對陳東道:“少陽,你也脫了鞋子,試試我這只,看合適否?”

“幹什麽?”

“你先試試再說。”

陳東疑惑不解,把鞋子脫了,接過玉尹的鞋子,試了試。

“小了些,夾腳。”

“對啊,你看這鞋子,穿到我腳上正合適,可到了你腳上,就有些小了。多大的腳,配多大的鞋子……這就和人一樣。你與大郎,同為太學生,將來有光明前程,雖然家境懸殊,但總是同一種人,就好像你的鞋子和他的鞋子,只不過新舊之分,並無太大區別。所以,你二人成為好友。

可是自家,不過是馬行街上一個閑漢。

雖說家境比少陽你好些,可在大郎眼中,還是上不得台面。

這就好像你的鞋,與我的鞋一樣。我穿著合適,可你穿著,就不合適。

我知道,大郎沒有惡意。

但越是如此,就越要分的清楚。

或許於少陽而言,認識我玉小乙算不得什麽;可是在大郎眼中,小乙卻有高攀之嫌。這道理,自家心裏清楚的緊!大郎曾為自家作保,小乙感激不盡。也不奢求與大郎成為知己,但只求將來,能有機會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