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鷓鴣天 第164章 血色可敦城(二)(第2/2頁)

“使君,在看什麽書?”

玉尹偷偷從懷中取出匕首,攏在衣袖當中。

耶律大石曾經是遼興軍節度使。

後來參與了和奚王蕭幹聯手用力耶律淳,建立北遼的政治事件之中。歸附耶律延禧之後,並未得到什麽升遷,故而許多人稱他,不是以‘林牙大石’喚之,便是尊他一聲‘使君’。這使君,便是遼興軍節度使的簡稱,耶律大石最愛這個稱呼。

“呃,資治通鑒!”

“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嗎?”

耶律大石一怔,突然好奇問道:“你也看過?”

玉尹笑道:“使君說笑了,自家那有資格看這等書……只是聽人說過,所以才有此問。這種書,便是讓自家看了,也未必能看得明白……嘿嘿,使君休要取笑自家。”

也是,司馬光好歹也是大宋名臣。

這《資治通鑒》自完稿之後,在坊巷中少有流通。

便是那些飽讀詩書的讀書人,也沒有幾個真正閱讀過這部作品,更不要說‘十三郎這個坊巷間的市井小民。耶律大石放下書,走到牢門口,學著玉尹的模樣,靠墻坐下。

“其實,你大宋人傑地靈,真是賢良無數。

咱生平最愛者,莫過於你大宋朝的東坡居士,除此之外,便喜歡司馬相公的這部書。

博大精深,博大精深啊!

我大遼立國,雖比大宋早,卻真個沒有出過這等人物。”

“我大宋的能人自然無數,別的不說,那柳三變可聽說過?”

耶律大石曬然,“不過個無行浪子罷了,怎可以東坡居士和司馬相公相提並論?”

蘇門四學士的作品,在大遼也好,還是在後來的金國也罷,極受推崇。

反倒是大宋朝,蘇門四學士的作品屢次被禁,司馬光死後,甚至差一點屍骨不存……這所謂的‘政治鬥爭’,其實才是大宋朝最可怕的災難。黨錮之爭,相互間的傾軋,把個滿朝精英的大宋朝,弄到而今小人當道,奸賊掌權的地步。王安石變法固然是出於好心,然則也正是這家夥開啟了黨同伐異的開端,令人扼腕。

後世每提王安石,都頗有贊賞之語。

但是在玉尹的觀念中,這王安石最多也就是一州父母官,執掌朝堂,遠遠不夠……他的德行還有他的才學是好,只可惜這位坳相公,坳得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耶律大石侃侃而談,似乎談性十足。

玉尹則一直在旁邊小心觀察,觀察著這位使君大人的一舉一動。

他似乎很緊張!

不過從表面上看不出來。

通過滔滔不絕的講話,來舒緩內心的緊張情緒……玉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哐當。

就在耶律大石興致勃勃說話的時候,牢房外突然傳來一連串慘叫聲。緊跟著,大牢鐵門被人踹開,一群黑衣人拖著滿臉血汙,狼狽不堪的馬爾驢糞便沖進了甬道。

“使君何在?使君何在!”

耶律大石猛然停下話頭,呼的一下子便站起身。

“烏裏哈喇,咱在這裏。”

為首一個彪形大漢,看年紀大約在三十出頭,聽到耶律大石的聲音,忙大步上前。

在牢門外,他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使君,烏裏哈喇來晚了,讓使君受苦了!”

耶律大石臉上露出了溫和笑意,蹲下身子,伸出手隔著牢門,拍了拍那漢子肩膀。

“不算晚……烏裏哈喇,還不算晚!

咱活著,就不算晚!”此時的耶律大石,再無先前那種儒雅之色,燈光照映下,臉上透出一股子森然氣質,“把門給咱打開,咱也是時候出去,和他們算一算賬。”

烏裏哈喇忙起身,一把便攫住了馬爾驢糞的衣服領子。

“你這潑才,還不開門。”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啊……林牙大石,你雖被關在這裏,可是咱卻一直沒有半點虧待。你要什麽,咱想方設法便弄來什麽,饒咱一名,為你牽馬綴鐙也好。”

“你這老貨!”

看著馬爾驢糞涕淚橫流,耶律大石忍不住笑了。

“咱什麽時候說過要殺你?

別廢話,快給咱開門……你若願意跟咱起事,日後少不得你榮華富貴。你若是不願意,咱也不會勉強。待咱出去之後,你便躲起來,今天晚上,最好不要出門。”

馬爾驢糞忙不叠點頭,快步上前,從腰間取出鑰匙,把牢門打開。

玉尹眯著眼睛,向馬爾驢糞看去。

這廝曾送給他匕首,想來也知道他的來歷。

萬一……

玉尹心裏,頓時緊張起來,藏在袖子裏的大手,下意識握緊匕首。

“十三郎,咱出來了!”

耶律大石邁步從牢房裏走出,看著玉尹呵呵笑道:“怎樣,可願隨咱去做一番大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