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靖康恥 第366章 投石斷流

硬探,是宋代的軍事術語。

其意思和後來的武裝偵察,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狄克敵要焦成硬探,便是動了出手的念頭。可問題是,他擔心朝廷最後又是虎頭蛇尾的結局,平白搭上狄馬營鄉親們的性命,卻得不到他所期望的最終結果。

對玉尹,狄克敵倒是頗有好感。

可就算是有好感,他也不能拿著狄馬營子弟的性命去博取功名。

這,也是狄克敵的原則!

不得不說,這是大宋時代的一個悲哀。

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是為了解決藩鎮的後患。可是武將出身,憑借一身武藝打出這偌大江山,趙匡胤未必就真有這重文抑武的想法。可惜,後來大宋後來帝王,並沒有領會到趙匡胤的想法,只是從表面上去理解,甚至扭曲了太祖的本意。

自大宋立朝以來,重文抑武。

無數為大宋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名將猛士,最終卻少有幾人善終。

將士們的心,冷了,寒了……狄克敵有切膚之痛,對大宋朝廷,更充滿了不信任。

叨!

伴隨著一聲霹靂炮轟鳴,火炮越過廣濟河河面,落在河南岸上。

轟隆,霹靂炮炸開。紅光奪目,便是明媚的陽光也在這爆炸聲中黯然失色。鐵甲被撕裂,血肉橫飛。十幾名女真人被炸的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之中,哀嚎翻滾。

一股硝煙,彌漫空中。

初春時節的風,很輕柔。

只是在廣濟河畔。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把那風的輕柔驅散。

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熾烈的廝殺。更令人熱血沸騰。女真人瘋狂了,紅著眼睛,向河對岸發起猛攻。一根根粗若滾筒般的樹木投進湍急的河水。那木頭的一段系著繩索。已保證木頭不被水流沖走。金兵飛快卸下身上的鐵甲,縱身躍入河水,騎在木頭上,用兵器做漿,朝對岸劃去。河水中,更有屍體若隱若現。

玉尹站在一座臨時搭建的高台上,向河面眺望。

臨河,豎著一排木櫓,已作為阻擋女真人登岸的障礙物。木櫓背後,則蹲著一排長矛手。一俟有金兵登岸,長矛手便用鋒利的長矛從木櫓的縫隙捅出去,把金兵捅死在河岸上。

大戰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日頭漸漸西行。

可是女真人的攻擊,卻沒有停止下來。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發猛烈……“虜賊急了,看樣子種公那邊,也動手了吧。”

玉尹這句話,是帶著一絲詢問的口吻。

畢竟,他對大宋朝堂上所謂的平衡和襟肘非常反感。甚至是深惡痛絕。

朱夢說看了一眼不遠處正慘白著小臉,卻興奮看著廝殺場面的趙諶,輕聲道:“放心吧,官家這一回決不可能猶豫不決。便是為了太子,他也一定會下令種公出擊。”

玉尹點了點頭。

趙諶出現在隊伍裏,是一個意外。

這意外有利有弊,壞的是一旦趙諶出事,必然有無數個人頭落地,其中也包括他自己;但也正是因為趙諶在這裏,趙桓也就不太可能畏首畏尾,襟肘種師道。也就是說,這一戰趙桓肯定要打,而且是必須要打……而趙諶,就是逼迫趙桓決戰的關鍵。

“虜賊又上來了!”

玉尹正沉思的時候,陳東突然大喊。

只見河對岸,金兵拖回了木頭之後,一群金兵縱身躍入河水中,扒著木頭坐上去,向河北發動攻擊。

“這些虜賊,還真是不怕死啊!”

朱夢說忍不住發出一句感慨。

從大戰開始到現在,戰死在廣濟河兩岸的金兵,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至於被河水沖走的金兵,更不計其數……也就是說,在這短短一個時辰裏,金兵的死傷至少超過兩千。這種傷亡,比之開封圍城之戰時不遑多讓,甚至還有過之。

玉尹面色凝重,“若你們被逼急了,也會如此。”

他停頓一下,又問道:“兒郎們死傷如何?”

“也有二三百人。”

玉尹聞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憑借廣濟河天塹,又提前做好了準備,己方死傷還是如此驚人。

也許想必女真人的死傷數量,這二三百人算不得什麽。可要知道,玉尹手裏也不過兩千人,這短短一個時辰,便傷亡十分之一。而且隨之時間推移,這個傷亡的數字,會更加驚人。可是,玉尹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期盼種師道援兵能夠盡快到達,否則太子親軍就要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想到這裏,玉尹的心頭有些沉重。太子親軍,這可都是好兵啊!這一戰結束之後,還能留存多少人呢?

玉尹在這邊心痛,廣濟河南岸,郭藥師也紅了眼。

從開封傳來的消息,讓人無法樂觀……很明顯,完顏宗望和他都太大意了,太小覷了趙桓的魄力。沒想到,大宋朝廷的議和,竟然是緩兵之計。而今退路被斷,如果宋軍一旦完成合圍,那麽開封城下這六萬金兵,便要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