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美人飄渺,功成身退(第2/2頁)

雖不施粉黛,可素凈的臉卻在昏暗的空間裏呈現出一種懾人的光輝,眼神亦是讓人一見難忘。與其說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的絕世美人,還不如說那種絕世而獨立的風致楚楚動人!

背對美人,白日的疲憊終於漸漸占據了上風,再加上聽見耳畔傳來了杜十三娘那均勻的呼吸聲,杜士儀也漸漸睡熟了。等到他被村裏的陣陣雞鳴聲驚醒,一翻身又轉回過來的時候,卻發現昨夜曾經躺著那師徒二人的墻角,如今已經是空落落再無一人,仿佛那如今還印象深刻的一幕只是夢境一般。

這一晚夜宿女子的事,宋十八絕口不提,杜十三娘也如同悶嘴葫蘆,杜士儀又不是多嘴的人,因而崔儉玄竟根本不知道昨夜自己醉酒高臥的時候,還有這麽一幕,洗漱用過早飯之後,便懶洋洋又跟著杜士儀去了田頭。

在田間轉了片刻,杜士儀就看見一個差役一溜煙跑了過來,到了他近前笑容可掬地說道:“杜小郎君,縣署的錢少府來了,請你去見一面!”

所謂錢少府,便是專管征收賦稅的登封縣尉錢律。去歲蝗災時他尚未上任,因而今歲蝗災一起,他自然有些措手不及,捕蝗又怕天譴,不理會又怕成災之後朝廷怪罪,前時一直在觀風色,卻不料縣令崔韙之竟是納了區區一少年郎之言,讓其主理四鄉捕蝗事。這會兒見一個年方十三四的少年跟隨差役朝這邊過來,他哪裏不知道這便是自告奮勇向崔韙之攬下捕蝗之責,而後又奔走各鄉裏,說動鄉民捕蝗的那個京兆杜陵杜十九,當即笑容滿面地迎上前去。不等對方長揖行禮,他便搶著伸出雙手把人扶了起來。

“不敢當杜小郎君這一禮,此番要不是杜小郎君不辭辛苦奔走鄉裏,只怕蝗患愈演愈烈,那時候就來不及了!”錢律緊緊抓著杜士儀的手臂,原本瘦削的雙頰竟是因為笑容而微微鼓了出來,“聽說杜小郎君大病初愈,再操勞下去,不但明公,就連咱們這些下屬也過意不去。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既然是先君庇佑方才得以痊愈,就得更加珍惜才是。”

這一番話既有褒揚,又有告誡,竟是八面玲瓏滴水不漏。杜士儀又不是真的年少識淺,聽出這言下之意,他便含笑應道:“錢少府說的是。我也不過是承明公的吩咐,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這幾天確實覺得精神力氣不濟事,正打算告假休養休養。”

“哎呀,既然杜小郎君身體不適,那確實得好好休養。”錢律松了一口氣,當即更是笑容可掬地說道,“既如此,我這就派人駕車送你回去。對了,如今坊市之中米面難得,我讓人多給你送幾石米面,若是日後缺什麽,盡管到縣署尋我吱一聲。”

“那就多謝錢少府了!”

錢律預備的馬車寬敞舒適,居中鋪著平滑蔭涼的篾席,可坐可臥,足可容納三四人。此時此刻,杜士儀舒舒服服地躺在其中,耳中聽著嘎吱嘎吱的車軲轆轉動聲,不知不覺就打了個呵欠。冷不丁瞥見一旁的杜十三娘滿臉不忿,他不禁笑著問道:“十三娘,你這是和誰生氣呢?”

“阿兄,如今蝗患眼看已經漸漸給壓下去了,你明明病好了支撐得住,為何要對人說精力不濟要回家休養?那錢少府是不是來搶功勞的?”

杜士儀一時啞然失笑。見杜十三娘咬著嘴唇,分明余怒未消,他暗想這小小年紀的女童便已經如此敏銳,隨即便坐起身來:“傻丫頭,我剛剛才對你說過,你阿兄不看重什麽功勞,所以也不在乎別人來摘桃子。要知道,有的時候,虛懷若谷,比咋咋呼呼四處嚷嚷表功要強得多。比如上次我婉拒嵩陽觀送珍藥借別院,是因為無功不受祿,但這一次,不論別人送什麽,那都是咱們應得的,我不會再讓你在草屋粗茶淡飯度日。”

杜十三娘沉默片刻,突然低聲問道:“阿兄,既然不去捕蝗了,司馬先生所說的懸練峰盧公那兒,你什麽時候去?”

“我要想一想。”杜士儀習慣性地摩挲了一下杜十三娘的頭,見小丫頭蹙眉挪開腦袋,隨即不依不饒地盯著他,他這才笑說道,“這關系到將來,我得考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