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琵琶聲後胡騰舞(第2/3頁)

竇希瓘見王十三郎出言捧場,此刻杜士儀與其一唱一和,一時四座倒也有不少附和的聲音,姜度卻沒有插話,他頓時感到臉面都找回來了,自然再也不會計較這盧鴻竟然沒有應邀而至的情形。於是,他故作大方地重重點頭道:“便因杜郎此言,寬宥了那些屍位素餐之輩!”

此言一出,他又重重擊掌道:“來人,請十郎來!今日高朋滿座,他那胡騰舞久未見人,且讓大家看看是否有進益!”

一時間彩聲雷動,那些樂師被輕輕放過的事情立即被滿堂賓客拋在了腦後,就連起先挑刺的姜度也不例外。竇希瓘膝下兒女之中,唯有這竇十郎酷好樂舞,一曲胡騰兩京之內少人能及,因是國戚之貴,若非節慶之日,等閑絕難得一觀,誰想今日竇希瓘一喜之下,竟然吩咐請竇十郎來獻舞一曲!而杜士儀把琵琶交給了侍婢,應竇希瓘之邀正要入席之際,卻見適才說話的王十三郎盛情相邀道:“杜郎君若不介意,可與某同席!”

王十三郎之席雖非上席,但還是在最前頭那一排,對於杜士儀來說自然求之不得。今日滿堂賓客之中,多有他記憶之中有些印象的人,然而如今他卻不想應付這些人,於是,他見竇希瓘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少不得欣然到了王十三郎那一席上,毫不拘束地盤腿坐了下來。待到侍婢添了酒後,他便笑著向王十三郎舉杯一敬,輕聲笑道:“多虧王兄一番言語解圍,否則我適才班門弄斧,恐怕還要招致不少挑剔。”

“哪裏,若非十九郎仗義出場,恐誰也無法在竇公面前為那些樂師求情。說起來,竇宅樂師兩京聞名,畢國公長子竇十郎懶於仕途,唯獨嗜音律樂舞如命,甚至聖人亦愛之不已,樂師之中哪會有屍位素餐之輩?要有新樂,也需得歌姬舞姬合得上。今日本非節慶之日,只是尋常歡宴,怎麽可能臨時預備一出?”

笑著滿飲了一杯,王十三郎見四座賓客全都在議論著即將登場的竇十郎,他便又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十九郎和令師盧公就住在這勸善坊的旅舍?竇宅夜宴,素來自夕達旦,不知你旅途勞頓,今夜能支撐否?”

聽王十三郎言語親切而真誠,杜士儀頓時苦笑道:“實不相瞞,若不是竇公那張帖子,我早就睡下了。可盧師一路勞頓,早已安歇,身為弟子理當服其勞,我這才不得不來。本指望屆時可以先行辭去,可王兄說這夜宴要自夕達旦,恐怕我是無論如何都吃不消的。”

“那我不妨教十九郎你一個最好的辦法。”王十三郎正打算繼續說,突然只聽得末席那邊一陣歡呼,連忙輕聲說道,“快看,竇十郎來了!”

杜士儀連忙擡頭望去,但只見一個年約十五六的少年郎寬袖大袍昂然而入,顯然便是竇十郎了。即便他並不算此中行家,卻也知道這一身裝束決計不是跳胡騰舞的。果然,就只見他一瘸一拐來到竇希瓘身前深深一躬,隨即便擡起頭說道:“大人命舞,原不敢辭,然早晨騎射不慎傷了腿,若是勉強為之,恐怕要貽笑大方。”他說著便團團一揖,見眾賓客無不失望,他方才狡黠地一笑,“不過,知道來往竇宅的各家賓客最盼著這一曲胡騰,因而我早早便精心訓練了幾人,今日雖不能親自登場獻藝,卻也想教諸位一觀!”

“好!”

“還請十郎快把人叫上來!”

聽到這此起彼伏的聲音,那竇十郎方才高高擊掌,隨即側身退到了竇希瓘主席一側。須臾,就只見三五仆從搬著一卷東西快步上了大堂,隨即彎腰在地上鋪了開來。不過片刻功夫,原本水磨青石鋪就的地上,便已經覆上了一層色澤燦爛的錦繡地毯,居中又安放上了一個二尺見方的銅盤。東西一一安設完畢,外頭已有幾個深目高鼻的胡人先後進來。

五人之中,居中一人頭戴尖頂帽,身穿窄袖翻領長衫,腰系寬帶,衣襟掖在腰間,足套錦靴,右側一人執鈸,一人捧著琵琶,右側一人手拿橫笛,一人卻是空著手。五人齊齊深深施禮之後,那伴奏的四人便往旁邊退開數步,恰是各自占據了那錦繡方毯的一角。

隨著執鈸的一人猛然合鈸一聲清鳴,琵琶聲橫笛聲亦是隨之而起,而那空著手的樂師,亦是擊掌用胡語高歌了起來。盡管在座主賓絕大多數都不通胡語,但當那悠遠悅耳的歌聲中,居中的舞者已是腳下縱躍踢踏了起來,眾人無不把那點小小的語言障礙拋在了腦後。

這舞姿一起,杜士儀便感覺到,如果說此前遠觀的胡旋舞是不計其數的旋轉,此舞便是數不盡的翻騰,且縱躍騰挪之間,全都不能越過足下銅盤。盡管有時候那踢踏的舞步像極了踢踏舞,錦靴踏銅盤的時候,也能聽到那節奏和響聲,但相比踢踏只重舞步,胡騰卻是手足腰胯並用,勾手攪袖,擺首扭胯,提膝騰跳,舞到酣處,那舞者便仿佛飲醉了酒一般,動作幅度越來越大,無論是回首、搖臂、扭胯、提膝,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搖搖欲墜,偏生卻和樂聲歌聲掌聲鈸聲相得益彰,每每在仿佛就要跌出圓盤的時候奇跡一般穩住身形,不時激起一陣陣熱烈的鼓掌叫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