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爭鋒(第2/2頁)

“你說得不錯,若要取信於人,真的派出使節,這人選卻要好好商榷。”

盡管張說並沒有看自己,可杜士儀察覺到他的眼角余光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一時不禁眉頭一挑。他這狀元及第的名聲在各州縣雖說流傳甚廣,讀書人和民間百姓興許會禮敬一二,可要鎮服那些兇悍而又狡詐的胡人,恐怕還是力有未逮,張說不至於會打這種主意吧?好在,直到王翰和他一同告退離去之前,張說也絲毫沒有提起這一茬,只是仿佛饒有興致地詢問了兩人此行天兵軍的所見所聞,仿佛那緊急軍務並不放在心上。

杜士儀和王翰固然在半月堂議事,而充作隨從的嶽五娘和羅盈就沒那麽好運氣了。此刻大都督府之中的屬官不是忙著這猝爾來臨的軍情,就是各人管各人的,兩人和赤畢等人以及王翰的隨從一道被人晾在一邊,誰也顧不上他們。赤畢倒是習慣了,但嶽五娘不禁眉頭大皺。就當他們在大太陽底下曬得頭昏腦漲之際,就只見一個從者快步走了過來。

“各位,大都督府上下正忙,一時沒顧得上各位。眼下日頭毒辣,各位請到偏廳中等候吧!”

盡管那偏廳果然狹小,但隨著一杯杯解渴的酪漿送了上來,又有人送上了一桶涼水和木盆毛巾,熱得衣衫濕透的嶽五娘這才舒了一口氣。她畢竟是女子,等一群男人全都到外頭洗過了臉,她一個眼神吩咐羅盈在屋子裏等著,自己這才出了門去。可到了檐下那一桶涼水邊,她看著那一桶汙濁不堪的水直皺眉頭,本想再去打一桶水來,可剛剛領人送水的從者不見人影,她只得索性掏出了帕子,再一次擦了擦已經滿是汗水的額頭,又四處張望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視線敏銳的她突然發覺,不遠處有一個人在探頭探腦地張望,待發現她的目光時,竟是立刻縮回腦袋再也不見了人影。盡管只是驚鴻一瞥,但她依稀記得自己是見過那人的,頓時心中大凜,連忙在記憶中搜尋著此人的印象,許久方才輕輕吸了一口氣。

等到杜士儀和王翰從張說的半月堂出來,帶著眾人回到王宅,一進客舍,嶽五娘便突然加快步子追著杜士儀進了正屋,旋即直截了當地說道:“杜郎君,今日你和王郎君去見張使君的時候,有人暗中窺伺我們幾個。”

杜士儀今天和張說虛與委蛇了一番,正頭昏腦漲的時候,陡然聽見嶽五娘說這個,他登時只覺得兩邊太陽穴更隱隱作痛了。定了定神轉過身,他見嶽五娘面露冷笑,不禁若有所思地問道:“難道那人你認得?”

“王大將軍家裏的人,十個我能認識九個!”

別的可以不信,但當初嶽五娘在長安城外那場廝殺中,還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對於她吐露的這一點,杜士儀自然深信不疑。想到王毛仲的人竟然陰魂不散一直跟到了太原,而且可能和張說有涉,他不禁眉頭緊鎖了起來。

半月堂中,張說翻著朔蔚二州降戶的那些舊档,仔仔細細思忖著對策,許久都沒有決斷。突然,外間報說道是王毛仲又派來一從者求見。盡管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對王毛仲交托的那件事能推則推,此刻這人來的時機又實在太棘手,然而,他思量片刻,他最終還是宣了人進來。

那壯年漢子進門之後恭恭敬敬行過禮後,竟是直截了當地說道:“張使君,聞聽朔州蔚州的那些內附胡人正蠢蠢欲動,大都督府打算派人安撫。既然杜十九郎正在太原,且是奉旨觀風,何不請他走這一趟?”

張說登時雙目寒芒大盛,見對方低著頭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他不禁冷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來人不敢多言告退而去,他不禁捋著胡子沉吟了起來。王毛仲固然得罪不得,可若他就這般打發杜士儀去送死,豈不是昏庸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