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抗爭(第2/2頁)

今日雲集於此的官員全都知道王怡左一個右一個一直在抓人,那些收監的屯營兵就沒有一個放出來不說,接下來還一直在陸陸續續往裏頭抓人,據傳言說,這大理寺的監牢都已經被填滿了——畢竟大理寺復核天下刑案,縱使偶爾也有案子需要押解犯人進京來重審,但那是極個別情況,哪裏像這一次那般數目龐大?

因而,聽到這個數字,京兆尹孟溫禮立時又驚又怒:“王大尹莫非打算把這一百余人全都當成謀逆罪論處?”

“事情原本如此,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莫非王大尹是不曾讀過永徽律疏不成?一個謀逆之罪,要牽連家中多少親族,你這是想長安城中十室九空不成?”

“孟大尹何必危言聳聽!謀逆大罪,倘若不能殺一儆百,今天固然死了個權楚璧,今後還會有張楚璧,王楚璧!”

眼見得孟溫禮和王怡這一對京兆尹和河南尹竟是爭了個針尖對麥芒,其他人頗有一種插不進嘴的感覺。可當王怡振振有詞地將殺一儆百掛在了嘴邊時,杜士儀終於瞅準了空子,突如其來地出言說道:“王大尹既然說是殺一儆百,那便顯而易見,這謀逆之罪,有一和百的分別。倘若首惡和脅從全都是一個處置,那正如孟公之前所言,長安城中十室九空!謀逆者,除卻父子皆斬之外,妻女祖孫兄弟姊妹全數沒官,伯叔父以及兄弟之子流三千裏,照此辦理,長安城中要少多少戶人家,王大尹應該算得出來,而這些人家的姻親友人,又是多少家?”

見王怡面色陰沉不說話,杜士儀便又提高了聲音:“聖人令王大尹從洛陽疾趕到長安,是為了安撫官民,案子已經出了,不過善後而已。倘若由此被人誤解聖人之意是整肅長安城上下官民,莫非王大尹就承擔得起這個職責?”

“你……”王怡之前就領教過杜士儀那犀利如刀的言辭,那時候便是用官高數級壓死人的一招,現如今堂下滿是各位官員,他更不能就此示弱,當即聲色俱厲地說道,“你莫非是生怕本府深究此案,查出了與你有涉的實情?”

此話一出,王怡清清楚楚地看到,下頭眾官一時盡皆色變,他知道自己這一招殺手鐧終於是生效了,當即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和姜皎之子姜度本有交情,此前封還制書自詡為公心,但你真的敢說沒有絲毫私誼在其中?此番長安城中權楚璧等人謀逆造反,內中有人供述,楚國公姜皎曾經與權楚璧見過數次,權楚璧更與姜家有金錢往來,此事本府已經詳細陳情稟報了聖人!”

盡管之前就有傳言說,權楚璧權梁山之亂和姜皎有涉,可這種事情和泄露禦言又有所不同,因而眾官即便聽過也不敢輕易相信。此刻王怡親口說出,四面頓時一片嘩然,繼而立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然而,在這種僵硬的氣氛中,早已知情的杜士儀絲毫不懼地冷笑道:“王大尹這說法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須知權家和李家都是一時官宦名門,姻親之外,來往的親友自然不少!彼此都是公卿,禮尚往來,若是單單因為這些就入人為罪,那有幾家能夠置身事外?我還是那句話,聖人派我等來長安,是安撫,而不是折騰!”

杜士儀這折騰二字可謂是深得人心。之前那一場大亂就已經夠折騰了,誰知道奉旨而來的王怡竟是沒有最折騰,只有更折騰,這些可憐留守官員的心本來就七上八下,哪裏經得起這位拔出蘿蔔帶出泥不說,還要狠狠在蘿蔔坑裏仔細挖一挖,看看可還有沒有遺漏的根須,沒有遺漏也要把旁邊的蘿蔔給捎帶上!於是,萬年令韋拯不論是出於杜士儀舊日上司的立場,還是身為萬年縣長官的立場,當即第一個附和。

“不錯,王大尹到達長安之前,這京城上下本來已經漸漸安定,可你不顧孟公和我等一片苦心維持安定,卻是興大獄羅織罪名,以至於人心惶惶動蕩不安,這不是折騰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