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朝堂三打一(第2/3頁)

“沒想到宋廣平真的那般器重杜十九郎,既然如此,我又何惜賣個好?”

西京留守宋璟的奏疏,其重要性素來是在所有奏疏中位居前列的,而且可以直達禦前,事後再行存档,因而,尚書省對於這樣的東西自然不敢有絲毫耽擱,須臾便送到了洛陽宮貞觀殿。而當志得意滿正等著封禪的李隆基看完這樣一篇剖析得入骨三分,仿佛給興頭上的人當頭潑一盆涼水的文章時,臉色頓時微妙得很。

高力士早就習慣了宋璟一上書,天子變臉色的慣例,此刻隔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問道:“大家可要召人集議?”

“召吧。”李隆基有些頭疼地拍了拍腦門,心中慶幸沒有讓這位隨時隨地煞風景的老臣跟到洛陽來,更沒有費事地讓人跟著去封禪泰山。宋璟留守,長安穩若泰山;可若是宋璟去泰山……他就別想安心睡覺了!

該召見誰,別人興許還要不領顏色地開口詢問,高力士卻駕輕就熟。張說源乾曜這兩個宰相自不必說,此外,便是如今炙手可熱,拜相呼聲最高的宇文戶部宇文融了!當這三個人匆匆應召入殿,站在白發宛然的源乾曜和張說身後,宇文融的年富力強看得高力士都忍不住露出了幾許異色。

怪不得張說對其如此忌憚,實在是太年輕了!說不定就連其薦主源乾曜,也不曾想到當年區區一個富平縣主簿,在短短五年之後,便已經一躍而成為了戶部侍郎!

“宋廣平的奏疏,你們都傳看吧。”

宋璟這兩個字實在分量非同小可。當張說第一個接過看了之後,臉色登時大變。而源乾曜在旁邊察言觀色,接過時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即便如此,匆匆一目十行看完,他仍是面色大變。待到宇文融再接過時,同樣早就知道宋璟這奏疏內容為何的他,匆匆一掃便立時擊節贊賞道:“不愧是廣平公,一語切中時弊!不同凡響!”

張說簡直給宇文融這極其大路化的一句話給氣瘋了。什麽叫切中時弊?什麽叫不同凡響?這宋璟的一道奏疏,幾乎相當於把大唐立國之本租庸調制給否了!兩稅固然是隨著立國以來國情變化而不得不加上去的,可倘若是用兩稅來代替租庸調,這需要下多大的功夫?還是說,宇文融是想……

一下子警醒到宇文融現如今的地位是怎麽得來的,張說頓時悚然而驚。此前括田括戶,宇文融口含天憲行走天下,這要是再行兩稅,豈不是又讓這個從括戶括田起家的計臣大展身手?

“陛下,宋廣平所言種種情弊固然是有,然則租庸調乃是祖制,倘若貿然更易……”

宇文融雖是最後一個看的,但他看完之後,一旁的源乾曜又把宋璟的奏疏要了過去細細品評。杜士儀到成都之後,也給他寫過幾封私信,再加上他和杜思溫交情不錯,杜士儀在成都和益州長史範承明的明爭暗鬥,他自然心裏有數。此時此刻,摩挲著下頜長須的他若有所思蹙了蹙眉,品味出了張說沒看出的東西。

宋璟的話說得很謹慎,而且建議找地方試行。要說宋璟從來就不是冒進的人,既然用如此口吻,必定已經心中有地點,也有人選。外官之中,倘若要說能夠入宋璟眼簾的……可杜士儀為何不曾對他說?等等,這麽大的事情,天子必然也會借此查看宰相的反應。果然,當他悄悄擡頭一瞥天子時,果然發現李隆基正在用玩味的目光審視著他們的反應,不消說,他此前的大驚失色必然落在天子眼中。

因而,就在張說一張口就是引經據典,好容易才痛心疾首說完的時候,源乾曜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廣平公素來老成謀國,此次建言亦是如此,並未貿貿然說從一州一道開始推行。以臣之意,不若擇一大縣先看看成效,而後觀其成效,再思推行之策。臣鬥膽舉薦成都令杜士儀。”

源乾曜這突然而來的一句話,讓張說登時陷入了震驚。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宇文融就笑眯眯地說道:“源相國此言甚好。成都乃是巴蜀之中最繁華之地,而巴蜀遠離關中河洛,若有波動也在可控範圍之內。而且,聞聽杜十九郎自從上任之後頗得民心,倘若有他出面去主理,即便不成,也必然不會使民生怨。”

張說固然知道宇文融是源乾曜當年舉薦的,但如今宇文融擢升太快,這薦主和受舉薦的人之間,已經並沒有多麽密切的往來,可兩人突然之間這一搭一档,仍然讓他嗅到了深重的危機感。見禦座上的天子果然流露出了心動的表情,他張了張口待要反對,可突然感覺到兩道猶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立時意識到是宇文融。

而這時候,他耳邊卻還傳來了宇文融低低一句話:“張相國,真當我不知道,益州範使君在蜀中都搗騰了一些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