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巡軍(第2/2頁)

“杜郎,杜郎?”

聽到耳畔傳來的聲音,杜士儀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他抱歉地對妻子笑了笑,又上前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這才柔聲說道:“總之,你不用擔心我。我如今出門,怎麽都是前呼後擁,而突厥左賢王闕特勤剛剛去世,那位毗伽可汗重新洗牌分配權力還來不及,顧不上征戰。至於契丹可突於,他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再加上那位讓我時時猶如芒刺在背的王大將軍已經死得透了,沒有人再會愚蠢到打那種鬼主意。”

“別太大意了。”盡管王容也覺得現如今應該是杜士儀最順心的時候,但她還是上前親手給杜士儀整理了一下襆頭和衣領,繼而輕聲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時時刻刻都要小心。我和兒子在家裏等著你回來。”

“好!”

代州司馬司徒曉在前任長史葉惠全在任的時候,因為瑣事鬧翻了,一直靠邊站沾不得半點實權,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縱酒度日,即便換了杜士儀上任,他仍是我行我素。所以,當數日之前,杜士儀召見於他,直截了當地表示在巡行其余五州期間,會由他署理代州都督府時,他只覺得這簡直是一個最大的玩笑。可是,杜士儀直接吩咐代州都督府的各處門禁不許放他出去喝酒,每日裏又把各種各樣的公務直接丟給他去辦,一來二去,他就不得不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

真的讓自己這個當擺設的司馬署理都督府事務?

此時此刻,眼看杜士儀由一眾護衛以及代州軍挑選出來的精銳簇擁著,就此離開了代州都督府,率屬官門前相送的司徒曉只覺得腦袋發脹,忍不住擡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這時候,他就只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司馬,我手頭有幾樁要緊公務。”

“我這兒也有代州下轄兩個村請求變動戶等的文書……”

七嘴八舌的聲音讓司徒曉更加頭昏腦漲,直到這時候,他才隱隱有些後悔自己這幾年酒喝得太多了,以至於腦袋沒有平常那麽好使。

而離開代州城,由官道往西南至崞縣,再往南就是忻州。盡管忻州的面積很小,人口卻相當稠密,緊挨著太原的它並沒有什麽駐軍,因而杜士儀不過走馬觀花地稍稍巡視,只停留了一天就改道前往嵐州,讓忻州刺史以下的官員全都松了一口大氣。

論官階長史還比刺史低一級,可杜士儀是奉旨帶河東節度副使銜,判代州都督事,督六州,在代州就殺雞儆猴讓人心驚膽戰,如今誰不擔心他這巡視也同樣是磨刀霍霍?

忻州刺史如此,嵐州刺史也同樣是如此,等發現杜士儀最關心的是岢嵐軍,他就更加緊張了。張說昔日為並州長史兼天兵軍節度大使,入朝後又推行讓邊關那些冗余的將士解甲歸田,同時推行募兵。太原以北各軍鎮幾乎就都是募兵而來,優厚的軍餉,免一家租庸調等等待遇,也使得一個軍卒的名額變得異常值錢,甚至還有私底下買賣軍額的。所以,當早就聽說杜士儀在忻州只停留一天的嵐州刺史署上下官員,聽到杜士儀從嵐州州治宜芳縣啟程時表示,打算在岢嵐軍所在的嵐谷縣住兩日,全都一時暗自叫苦了起來。

“使君此次是真的打算要清查濫賣軍額的事?”

路上,被杜士儀征辟為巡官的張興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不但是他,一旁一路上始終一言不發的旅帥段廣真亦是豎起了耳朵。

“你們可曾聽說過一句話,偏裨可以淩將校,士卒可以淩偏裨?”

此話一出,左右兩人全都意外得很。段廣真讀書很少,當即搖頭,而張興則是在翻遍了腦中經史典籍後,搖了搖頭。這時候,杜士儀方才笑了。

“沒聽過也很自然,這也許是日後的事了。如今府兵名存實亡,募兵雖好,卻也有如此一種最大的弊端。募兵既是從流民客戶而來,這些人便不是解甲可為農,上馬可為軍的府兵,而是真正以打仗為業的軍人。戰時這些人也許驍勇,但在安定的時候,這些士卒卻可能因為軍餉、待遇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要求脅迫上頭的軍官。而只要偏裨之類的軍官把這樣一股力量掌握在手中,就可以在非常時刻反過來迫壓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