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一線生機(第2/2頁)

父親戎馬一生,才讓他有了遠比別人高的門蔭,才讓他能夠甫一釋褐便得了兵馬使之職,這次他出了這樣的差錯,怎麽辦?究竟怎麽辦?

郭英乂那變幻不定的神情,杜士儀一絲一毫都沒有遺漏,全都看在眼裏。將門虎子因為出身以及武藝的緣故,無可避免有些傲氣,這一點,王忠嗣當初也並非沒有。只不過,初陣之際的表現,這是真正的名將和紙上談兵者的區別;而聰明和勇氣放在什麽地方,這則是真正具大智慧者和只會耍小聰明人的區別!對於出身低階將門,憑一己之力節度隴右的郭知運,他自然敬佩服氣,可郭英乂這等只會靠父蔭,又視人命為草芥之輩,他哪裏瞧得上眼!

此時此刻,範承佳面對那四個被摁跪在自己跟前的健碩軍士,一眼就認出其中一人是郭英乂身邊的得意之人。他幾乎是竭盡全力方才按捺住了胸中狂喜,厲聲問道:“爾等四人,緣何自制禁卒服色冒稱禁衛,殺傷鄯州軍袍澤?”

早在王忠嗣以及李佺麾下軍將趕到的時候,這四個人就被人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聽到範承佳的質問,四人都不由自主地扭頭去看旁邊,等發現之前害得他們猝不及防束手就擒的陳昇和馬傑並不在此地,他們頓時恨得咬牙切齒。

若非郭英乂身邊還混進了這等吃裏扒外的人,他們怎麽會輕易束手就擒?

因此,當範承佳提高聲音再次重復了這個問題之後,四人之中年紀最大的那個便冷笑道:“死則死爾,何需多問?”

聞訊前來旁聽的人中,鄯州軍士卒占了大多數。此刻,聽到這四人竟是不辯解,被那一樣樣人證物證弄得將信將疑的軍卒中間,頓時好一陣嘩然。站在前頭的一個軍士恰好認識剛剛這出言光棍的漢子,當即惱怒地嚷嚷道:“秦越,真的是你幹的?你竟敢朝自己的袍澤下去手?”

“就是,有什麽隱情就說出來,朝自己人下手,這究竟是為什麽?”

“對,總得有個理由!”

盡管這四個人都是自己精挑細選,喂飽了錢的,可這會兒郭英乂沒有絲毫把握他們能夠在群情激憤的質問下依舊守口如瓶。眼見得已經有人在嚷嚷不說就動刑,他又見範承佳嘴角含笑,分明正等著這話,他不禁使勁吞了一口唾沫。正當他把心一橫,想要站出來說些什麽的時候,就只聽得人群後頭傳來了一陣騷動,緊跟著剛剛還一團亂糟糟的人群分出了一條通路,讓了一個頭紮素白孝帶風塵仆仆的人匆匆進來。

無論範承佳也好,杜士儀李佺王忠嗣也罷,面對這一幕全都有些意外。而那來者步履踉蹌地上了前來,看也不看那四個如今已是千夫所指的犯人,徑直走到了郭英乂跟前,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顫聲說道:“三郎君,大郎君戰死了!”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安靜。杜士儀愣了片刻,方才醒悟到此人說的是郭英乂之兄郭英傑,而四周圍的人想來也先後明白了過來,驚呼聲此起彼伏。而郭英乂在一瞬間的腦袋空白後,竟是生出了一種不該有的狂喜。

長兄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戰死了?這可終於為他爭得了喘息一口氣的機會!

“阿兄……阿兄怎麽去的?”

“幽州薛大帥派大郎君將兵一萬,與奚人合擊契丹,誰知道可突於大軍忽至,其中甚至還有突厥兵馬,奚人見狀蛇鼠兩端,裨將烏知義、羅守忠將兵從小路撤退,只剩下大郎君獨立支撐,一直拼到了最後一刻……”來者說到這裏,竟是伏跪於地泣不成聲,“可突於讓人拿著大郎君的首級招降,可因為大郎君誓死不降,麾下所部六千多軍馬全數戰死!”

全數戰死,六千余兵馬以及幽州道副總管郭英傑全數戰死!

每一個人都覺得耳朵嗡嗡直響。尤其是親歷了去年幽州一戰的杜士儀,更是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他太小看契丹那些虎狼之輩了!不知道被李林甫運作之後調去幽州的白狼,在此次戰事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