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大勢不可逆(第2/2頁)

先是夫人攬責,緊跟著是徐大夫痛陳心跡,王忠嗣頓時沉默了。足足過了許久,他方才艱難地開口問道:“敢問徐大夫,托付你前來照拂我的人是誰?”

“王大帥又何必多問?”徐大夫原本不欲多說,可王忠嗣執意要問,就連李夫人亦是追問不止,他只得嘆了一口氣道,“是杜家小郎君。”

果然是杜幼麟!

王忠嗣想到當初杜幼麟身為京官卻冒險跑出長安向自己示警,甚至又拿著他的血書跑去涼州見哥舒翰,繼而馬不停蹄趕回長安托高力士轉呈。敢去做這些事的人,再悄悄請一個大夫來照拂他,這就毫不奇怪了。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想想杜士儀這些年來謀定而後動,麾下又是精兵強將一個不缺,屬官亦是精幹非常,他終於打消了心頭那股上書請纓出戰的強烈沖動。

是楊國忠有心看著漠北這麽大亂,甚至期望杜士儀幹脆就這麽死在外頭,而不是邊疆沒人可以北上終結這場亂局。否則,朔方的郭子儀早已是軍功赫赫的大將,從河東節度使任上解職,如今還在河東絳州閑住的裴休貞,亦是老到穩重……已經用不著他再去逞強了!

等到王忠嗣服藥之後沉沉睡去,李夫人長舒一口氣,離開屋子之後,少不得對徐大夫千恩萬謝,而後者只是謙遜地說做了該做的事。即便如此,當李夫人對兒女們挑明了此事之後,每一個兒女心中全都盡是感激。而李夫人則是在最後輕輕拍了一記扶手,擲地有聲地說道:“你們的阿爺和杜大帥是至交,杜大帥如今身在險境,一兒一女還留在長安,卻還記得你們的阿爺,這樣的情分,我們自然會記在心裏。杜小郎君既然托付徐大夫前來,又特意囑咐,千萬不可再去趟渾水,就聽他的。日後若有機會,我們一定加倍報答!”

河西涼州,孤獨的南霽雲正在西行沙州。山南西道利州,王忠嗣再次熄滅了剛剛燃起的怒火。而長安城中,依舊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時值隆冬,長安卻至今不曾下過雪,天空已經陰沉沉了很多天,有些人的心情也如是陰沉沉了很多天,比如楊國忠。

自打派去河北道調查安祿山是否有反心的中官輔琳風塵仆仆地歸來,一再承諾安祿山忠心耿耿,而且說時日無多,想用人生這最後幾年為天子鎮守邊疆之後,李隆基就對於安祿山是否會造反一事,漸漸又有些猶疑反復。就連起頭已經被韓國夫人楊玉卿說動的淑妃楊玉瑤,也派人對楊國忠說不要危言聳聽,這就讓楊國忠的心情更壞了。

唯一還能讓他稍稍紓解郁悶的是,他終於把陳希烈這一尊皮裏陽秋的點頭菩薩給趕了下去,舉薦了親近自己,名聲才幹又不錯的韋見素為左相。最要緊的是,韋見素也是極其堅定的倒安黨,一心認為安祿山必反!

相比往年一到臘月年關,天下各地節度使便紛紛來長安謁見,今年的狀況便冷清多了。漠北大亂,杜士儀肯定不能來;高仙芝正在籌備出兵,分不出身;李佺提出告老,如今新任北庭節度使的人選還沒定下來;鮮於仲通這個劍南道節度使定下來不久,可因為吐蕃和南詔正在勾勾搭搭,暫時回不來;安祿山就不消說了,借著輔琳之口宣揚自己病了,哪裏會回京;朔方節度使郭子儀聲稱要時刻注意漠北動向,也不會來。

至於天高路遠的嶺南五府經略使,聽上去管轄的地方最多,但在天下諸節度之中的地位卻最最低下,來不來都無所謂!

於是,左思右想之後,覺得天子在面對新年少見的節帥全體缺席一幕時,必定會不高興,楊國忠便下定決心,親自寫了一封急信,令人用六百裏加急送到河西涼州給哥舒翰。在他看來,這個已經年紀一大把的胡將對自己不會有多少威脅,卻因緣巧合很讓天子器重信賴,如果哥舒翰今歲來長安朝謁,抵得上其他人不來!最好再能帶上一批河隴精兵強將,也好讓天子看看,大唐又不是離開王忠嗣杜士儀就沒人了!

楊國忠給哥舒翰的這封信去得極其隱秘,但走的是驛道,自然就不可能真的瞞住所有人。當玉真觀中的固安公主得到這個消息時,她便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生出了眾多計算來。她親自來到玉真公主清修的小樓,一見著消瘦了許多的玉真公主,她便認認真真地說道:“事到如今,觀主還要猶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