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媒婆!好多的媒婆!(下)

蘭草兒滿腔的話都被堵在了嘴裏,“收拾衣服?”繼而,她明白了什麽,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子狂喜來。

“我這就讓人套車,你收拾好衣服後就去縣城,把桐油鋪後面的那套宅子好生收拾收拾,對了,告訴鋪子裏的李掌櫃,讓他好生請幾個匠人給宅子裏辟一個書房出來,別惜錢,弄得越雅致越好。”

“是給唐……唐成準備的嗎?”蘭草明顯地帶著顫音。

“死妮子,既然明白了還不快去。”高李氏“啪”的一聲合上了賬本,“你先去打好前站,我等忙完春種就到。”

“是。”蘭草嘴裏還在答應,手上已提著裙角向外跑去。

……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唐人風俗好冶遊,除了“人日”、“重陽”及“端午”這些傳統節日固定的出門登高臨水之外,每年春初合家出遊踏青也是必不可少。

過了正月十五之後,春天的鮮活氣兒就一天攆著一天的濃厚起來,遙望遠山已經有了星點的綠色,而繞著縣城而過的雙龍河畔,行行垂柳雖然沒有發出新葉,但垂下的柳條已彎曲的異常輕柔,隱隱有了婀娜之態。

在家裏憋了一冬的鄖溪縣城百姓也沒耐心再等清明寒食節的到來,一感覺到迎面吹來的風裏沒了前些日子的冷硬後,就迫不及待的扶老攜幼出城往大尖山而去,雖然看不著多少綠色,但透透氣發散發散也是好的。

迎著這一波波出城的人潮,唐成背後背著一個藤制書箱,肩上挑著兩床被褥逆著人流向城門走去。

這已經是上元節過後的第二十三日了,唐成自打得到林學正的首肯後,又在家裏呆了十七八天後這才動身到縣城,這一方面固然是他自己想等著林學正回城後再來,另一方面也因為家中的事情太多,實在是沒法兒早走。

家裏的事情總體來說就是三塊兒,一是應酬,自從唐成要到縣學的消息傳開後,往日冷清的家裏就絡繹不絕的有人來,這些人都是沖著唐成才來的,他也就不能不接待。他雖然要到縣學裏上學,但唐張氏兩口子畢竟還要在這裏生活,得罪了鄰近的村人們可不成。

至於第二件大事嘛,說來有些好笑。那就是關於他的親事。就在前些日子,唐張氏還在發愁該怎麽給一天大過一天的兒子討個老婆,雖說兒子長的一表人才,但自己家裏實在太窮,靠長相是吃不了飯的,要想在左近找只怕是不容易,實在不行也只能跟村裏許多娶不起媳婦兒的人家兒一樣,請個媒婆鉆一趟山,好歹領一個山裏的媳婦回來。兒子過了年可就十八歲了,再也不敢耽擱了。

自打唐成身體大好以後,唐張氏夜夜想的就是這些,何曾想過有一天他家的門檻會有這麽多媒婆蜂擁而至?說親的對象都是附近十裏八村的,其中家境殷實的可不老少,就連鄰村有名的牛財東都派了人來,一院三進兩廂的新宅子!當牛家請的媒婆環視群雌,落地砸坑兒地說出這個陪嫁時,唐張氏實實在在有一種要昏厥過去的幸福感。

祖宗啊,您可總算是開了眼了!

聽媒婆們的敘說,她們負責提親的姑娘個個長的都好;看媒婆們隨手帶來的帕子,這些姑娘的女紅手工也都不錯,唐張氏是看著這個也好,看著那個也不孬。早在幾天前還在為一個媳婦人選都沒有而發愁,眼下突然激變到選擇太多,這巨大的反差竟讓唐張氏有些手忙腳亂了,暗地裏將舌根咬了又咬,才總算忍住了沒放出什麽準話兒來。

白天唐栓父子倆忙著迎接外客,或是到別人家做客吃酒,唐張氏就在家裏招待上門的媒婆們,到晚上一家三口都閑下來後,照例就成了唐張氏最活躍的時候,她將白天聽到的情況一一不厭其煩的復述出來,間或再加些自己的評論,並鼓動著唐栓也說上幾句,所有這些的目的都是為了一個:讓兒子盡快拿個主意。

雖說這時的婚姻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自打當日水田事件之後,這個家裏拿主意的人就自然過渡成了唐成,他要是不點頭,唐張氏兩口子就算再急也沒辦法。

但讓唐張氏著急上火的是往日孝順的兒子在這件大事上卻拗起筋來,不管是那家兒,不管對方長相如何,陪嫁多少,他就是一概不點頭兒,直說自己還小,這事兒不急。

都十八歲了,還小?村裏跟他同年的小夥子們生下的孩子都能走能跑了,自己這個兒子怎麽還跟沒開竅兒一樣。他就不想媳婦兒?

無奈唐張氏兩口子就算再急,唐成也只是眯眯笑的不吐口兒,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就只能擱置下來,媒婆們沒得到回信兒也就明白了唐家的意思。一時間方圓村子裏在茶余飯後就又新多了一個話題,說的就是唐家小子心大,眼眶眶裏容不下莊戶女人了,一門心思想娶個城裏粉不溜丟的官宦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