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繁華落盡見真淳!(第2/3頁)

唐成雖對佛經知之不多,但對這極其有名的一段也知道是出自《金剛經》,不過讓他感興趣的卻並非是經文,而是老和尚的書法。

老和尚默經的書法很古怪,整體看來結字勻稱,其橫畫多是入筆尖細,而又逐漸變粗,至收筆時很重,呈現頓筆之勢。捺筆也重,轉折處不做重按,也沒有各家書法中常用的蠶頭燕尾,總之看上去不像有意為書,卻給人一種樸實無華的安詳之感,對,最明顯的感覺就是安詳。

這樣的書法唐成從不曾見過,至少在目前所見的前朝法帖中沒有見過。

老和尚從容默去,唐成也不出聲打擾,只是靜靜旁觀,他對經文本身沒興趣,只是細察澄寧的運筆及字中的章法結構,來與自己所習的鐘書做比對。

不知何時老和尚悄然收筆,空聲問道:“你也喜歡佛經?”

“啊。”唐成從沉思中醒過神兒,先收了無意識跟著老和尚的筆虛空臨摹的手指後,才笑著道:“學生與佛經倒沒什麽緣法,只是師傅您這字……”

澄寧擱筆之後看了看唐成正收回的手,枯木清空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難察的笑容,“這是‘寫經體’,專為抄寫佛經所創,與爾等所學都不一樣。”

見唐成不解,老和尚隨口又解釋了幾句,“此體創自魏晉六朝時候,那時有專事為善信抄寫佛經之人,名為‘經生’,其字稱‘經生書’,久而久之這種書法自成一格,也就有了‘經生體’的名字。經生體並沒有太多的講究,只要做到清楚熟練,安詳自然即可。”

“受教了。”

“同是用筆,書法與畫技有異曲同工之妙,你且寫幾個字來我看看。”說完,老和尚已側身讓開了身前的位置。

唐成沒料到老和尚突然來這麽一出兒,不過既是師父要看,也不容他推辭,當下上前拿起羊毫細筆寫下了《金剛經》三字。

唐成寫完之後自己看了看,倒也覺得發揮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側身讓了半步的他靜等著老和尚點評,面上雖然平靜,其實心裏還是隱隱有些期待。

“唔,鐘元常的八分楷法!”唐成盡自期待,誰知老和尚針對他的字兒也不過就說了這九個字而已。

此時香案上的默經已幹,澄寧順手將之拿了起來遞給唐成,“此經共有五千七百二十四字,目下寫到的是離相寂滅分第十四,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一天只需寫二百字即可,但這二百字不得有一筆脫漏,一字訛誤。”

老和尚這般交代必定有其道理所在,只是唐成現下看不明白,反正他每日在練習寫字,這也不過是順帶而已,當下便答應著接過默經。

澄寧點點頭,從香案邊回到了長榻上的蒲團上盤膝趺坐,“你有些日子沒來了,今日授課之前,且先說說謝夏陽的六法吧。”

謝夏陽即是六朝時的名畫家謝赫,據南陳姚最《續畫品》記載,此人寫貌人物“點刷妍精,意在切似,目想毫發,皆無遺失。”實在算得是魏晉六朝時的人物畫大家。因其是陳郡夏陽人,所以後人慣以籍貫稱之為謝夏陽,上次課程所講便是取自他所著的《古畫品錄》,也正是在這本著作裏,謝赫提出了畫技六法,老和尚此舉分明有考校之意了。

“是。”唐成答應一聲,略一沉思後開口道:“所謂六法,一是氣韻生動,二是骨法用筆,三是應物象形,四是隨類賦彩,五是經營位置,六是傳橫移寫,此六法以氣韻生動為第一要義,氣盛則縱橫揮灑,機無滯礙,其間韻自生動。其余五法則分講用筆、設色、章法和臨摹等作畫的基本要求和具體方法,骨法用筆是指……”

靜聽唐成侃侃而言,老和尚待他說完後點了點頭,指了指香案道:“那上面有一副老衲前日繪下的院中古槐粉本,你且將香案搬出去,據我這粉本與實物再摹一份粉本出來,下筆之前需切記‘骨法用筆’的諸般要義,去吧,待你臨出粉本後,我再據之與你一一分說。”

唐成將上面放著的東西都取下後,自搬了香案帶著筆墨出去院中安置好,那柳無涯看來是沉進去了,任唐成鬧出這麽大動靜,俯身在琴台上的他也沒扭頭望上一眼。

早在上次課程中唐成就已經知道,這個時代繪畫遠非自己當初所想的那般是國畫山水,後世熟知的“破墨法。”“暈染法”要等文人畫開山祖師王維出來後才會慢慢發展起來,盛唐之前的畫倒類似於後世的工筆,也就是先用墨筆勾勒出所繪之物的外形,隨後再據此設色,所以這時候乃至前朝的畫都是有顏色的彩畫,而不是像後世的國畫那樣僅有黑白兩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