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章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這次來該說的事情都說了之後,唐張氏兩口子張羅著下午就要回去,卻被唐成給攔住了,雖然來的時候坐的是馬車,但這時代的馬車沒個彈簧減震,從鄉下到縣城的路面也算不得多平整,一趟馬車坐下來身子著實不好受,這不昨天剛來今天就走,唐成心裏實在不落忍。

好生把二老勸住,唐成轉身讓蘭草這兩天把別的事情都放下,好生陪唐張氏兩口子逛逛縣城。

吃過中飯,唐成陪著父母聊了一會兒村裏的家長裏短,又一再囑咐不要提走的事情後,這才動身去了縣衙。

下午在衙門裏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按照張縣令的說法,唐成光是看文卷就得半個月,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林成過來送文卷。

昨天他是交給了雜役,但今天卻是自己拿著文卷到了唐成的公事房,眼圈兒很黑,因連續熬夜的緣故,臉上蒙著一層憔悴的鐵灰色。

推門進來的時候,雖然笑得很尷尬也很難看,但不管怎麽說林成畢竟還是笑了,繼林道涵親赴縣學之後,林成算是以這種方式做了一個無聲的道歉。

其實從林成剛一進來時,唐成的注意力就沒離開過他,他從這個尷尬的笑容背後清楚的看出了林成的不甘乃至於那一絲絲抹不去的屈辱,他這趟能主動來示好,除了這兩天著實被唐成擺治得太狠之外,恐怕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林老爺子吧!

唐成對於在他眼神深處看到的這些東西並沒太放在心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依著林成的性子這也屬於正常反應,要是他連這些情緒都沒有,或者是自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的話,那才真要讓唐成擔心了。

林成很尷尬,唐成很親熱,他方一進來,唐成就帶著臉上吟吟的笑意迎了上去,此後讓座,乃至於倒茶都是他自己親自去的,沒讓雜役插手兒。若看唐成此時的表現,任誰也不相信他跟林成足足鬥了兩天的法。

但也正是唐成的這種親熱化解了林成的不少尷尬,遞過文卷時臉上的表情總算是自然的多了。

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話,林成送卷子,唐成接收,隨後就當著他的面兒翻開了文卷查驗數據後,提筆寫下了文卷摘要。

唐成提筆開始寫文卷摘要時,分明聽到了林成那聲極力壓抑後已顯得隱隱約約的如釋重負的嘆息,與此同時,唐成自己心底也是一嘆。

這件事畢竟算是過去了!

心結是沒那麽容易就解開的,尤其是對林成而言,所以兩人也並沒什麽可多說的,交完文卷之後,他再次向唐成笑笑後轉身走了,雖然這個笑容也有些僵硬,但比之剛來時卻又自然了很多。

散衙然後就是回家,唐成留下唐張氏兩口子帶來的一個始料未及的後果就是:他沒法像以前一樣正常溫習課業了。

除了對著澄寧老和尚給的默經練字之外,唐成在書房根本無事可幹,唐張氏徹底的把他的書給收了起來,說的就是她在的這兩天要讓兒子好好養養眼水兒。

唐成對於唐張氏這種行為既感溫暖又是無奈,然則這份心意卻是屈枉不得的,因也就不能再去要書。

只是他不管是後世還是穿越來後晚上睡覺都不太早,要讓他八九點鐘就睡覺也著實為難,至於看閑書卻也看不進去,陪著二老說完話,看著他們睡下後,在書房裏轉來轉去的唐成因就想到了澄寧老和尚上次布置的課業——下次在上課時要交一份粉本。

想到就幹,雖然這已是晚上,但好在四五月間的月光很好,唐成索性推開窗戶,伏案以窗外月光下的桂樹為本體,細心勾勒起月下桂子的粉本來,說來,這也是他的課業之一。

忙碌慣了的唐成一開始做起事後,剛才還毛躁躁的心就迅速隨著筆墨的展動而靜定下來,漸漸的竟似窗外的如水月光,一片清寧澄澈。

隨後的兩天也沒什麽好說的,上午到縣學,下午到縣衙,晚上摹寫粉本,日子就這麽過去了。

平靜日子的打破是在三天後的那個下午,起因很簡單——由趙老虎親自選出充作信使的公差回來了,他也帶回了二龍寨的答復。

二龍寨不願就撫,即便在公差說出了張縣令給出的很優厚的條件後,二龍寨依然如故!

這個舉動就意味著,除了剿滅這股子山匪之外,張縣令已經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也就是在這個下午,唐成知道了素來儒雅的張縣令原來也會罵人,嘴裏爆著粗口的同時,他手中的茶盞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成片片粉碎,遂使鄖溪縣衙公產裏最好的一套刑窯白瓷茶具就此不全。

茶盞碎裂聲中,張縣令目送那公差出了公事房,這夥子賊匪太猖狂了!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後極力抑制住心中的惱怒憤懣後,他才沉聲開言道:“唐成,你這就去擬一份征調各裏民壯的文告拿來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