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我知道該怎麽說

如今的司田曹內同事間的氣氛異常融洽,公事之余,判司唐成與手下的刀筆吏已經是打成一片,這不,他中午剛剛參加完歡迎新使君的酒宴,下午一到司田曹,便有文吏好奇的湊上來問道:“大人,咱們這位新來的姚刺史到底咋樣?”

“咋樣!”聽到這個問題,唐成腦海裏首先浮現出姚榮福微微擡起頭,手指拈著頜下三縷長須,以標準的陜西官話慢條斯理說著“從長計議”的形象來。

中午的整個酒宴下來,新任刺史姚榮富說的話不少,但給唐成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一句,“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說到詩詞歌舞,各地見聞時,新使君固然是侃侃而言,口才與識見都極佳,但只要話題一到金州政務,他必然就是:

微微擡頭,手撫美須,“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姚大人不愧是帝都人物,風儀甚佳,尤其是那三縷長須,實當得上美苒公之稱!至於行事嘛,看來甚是端方,言語也謹慎得很。”說完之後,唐成擺了擺手回到了自己的公事房。

到了房中,唐成自斟了一盞茶水,想想姚榮富中午的表現,再比照當日孫使君所言,還真是半點不假。

這位新來的姚使君果然是滑溜得很!飽經皇城歷練,又深知金州特殊的他對於政事異常謹慎,當真是做到了字字句句合乎朝廷法度,而一旦所說之事無可依之條文與法度時,他必然就是個“從長計議。”

綜合以上,若要一句話概括這位新使君行事及未來施政風格的話,唐成首先想到的就是——不求有功,力保無過。

跟著這麽一位官僚化氣息已經浸入骨子裏的使君,活兒還怎麽幹?幹的好了是應份,出了問題的話,指望他老大人幫屬下擔待,那還真是門兒都沒有!

守成吧!正如孫使君當日所言,公事平平而過既可,許是這樣更能讓姚使君滿意。唐成細細想了一會兒,定下了本曹的工作方針之後,心底也松泛了不少。

想幹活累,偷懶還不容易!又有誰不會的?說起來新使君大人如此,倒正好合了唐成的心意,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用在課業上了。

有老馬在上面盯著,按時上下衙就少不了,唐成琢磨著是不是等這幾天過去,姚使君坐衙進入正軌之後,就把家裏的書卷和筆墨粉本搬一部分到公事房來。反正曹裏的公務就這麽些,守成之下有馮海洲等人照看著足能料理的好,他又不是個喜歡攬權的,該分就分,自己在曹裏就盡能松閑下來了,到時候公事房門一關,這可就是個絕好的書房啊……

誦誦書,理理經,練練畫,順便監督一下公務,只要不出大的紕漏就行,這樣的日子該就是史書中傳說的“半官半隱”了,據說詩佛王維最擅長這個,而今既然有了這個條件,唐成也不介意效仿一下“後”賢。

事情果然不出唐成所料,待料理安頓後諸雜事,姚使君正式坐衙之後,金州州衙就全面轉入了守成狀態,而衙門中最新流行起來,引用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出自姚使君的“施政當求清簡,尚無為。”

姚使君尚無為,求清簡;老馬還沒從仕途絕望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也無心理事;由是,整個金州州衙西院兒就跟放了羊一樣,那叫一個輕松愜意!

好吧,無為就無為,唐成將諸公事逐一分派下去後,便循著初時的打算慢慢將一些書弄到了公事房,天天花一兩個時辰料理了公事之後,其余的時間就用來幹自己的事情。日子倒也過的輕松快活。

好景不常,這樣的好日子沒能持續多長時間,就被一件意外的事情的給打破了。

新任山南東道觀察使下來巡查了,於東軍下來巡查本也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下來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才到任幾天哪?就這麽迫不及待的來了,其所設定的路線是道城至房州,在這條路線上,比鄰房州的金州就成為繞不過去的一站。

觀察使可刺史都是新任,但這兩人的差別也著實是太大了,而且還是兩個極端,一個性子太疲,一個性子又太急,這番都撞到金州,且有的是事情忙了。苦笑著放下手中的書卷,唐成就投入了迎接觀察使大人的準備工作中。

“海洲,你把本州比鄰房州附近的資料都拿來我看。”經過兩個月的牢獄之災,馮海洲愈發的沉默,辦事也愈發的細心起來,自打年初重回司田曹,唐成對他更加信任,基本將曹務的一大半都交了給他處理,“對了,順便把本州總圖和各縣的山川地理圖也一並送過來。”

馮海洲腋窩裏夾著山川地理圖,手裏捧著厚厚一沓文卷走了進來,“大人,這文卷多,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