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唐成,真君子也!(第2/4頁)

太平公主在長安經營多年,而韋後從房州回京卻不過三兩年的時間,正是這樣的現實造就了眼下匪夷所思的局面,分明是身份地位更高的嫂子卻奈何不得小姑子太平公主,暫時只能任其把持著朝廷的選材機構,而太平公主也借由這個途徑穩步擴充著自己的實力。

難受,真難受!要額度的話就沒了二韋兄弟的信任,後面設想好的事情自然也就沒法做了;但不要額度的話,直接損失的卻是他自己的核心利益,任誰碰上這樣的兩難選擇都得頭大如鬥。

張亮說完之後許久不見唐成的回應,詫異道:“唐成,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是要魚還是要熊掌。”唐成苦笑著搖了搖頭,也沒瞞著張亮的將為難處說了出來。

張亮清楚知道唐成刻意接近二韋是另有所圖,至於他圖謀的目的自然是為了三殿下,而今這樣的事情與他的科舉前程矛盾在一處時,盡管張亮心中的傾向性非常明顯,卻不好直接說出來。

沉默之中,張亮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顧全大局這四個字說來容易,但真個面臨著為這樣的選擇做決斷時卻是極難,張亮沉默,唐成也自無言,兩人默默地走了許久,眼見著已到了設在一處偏院兒中的宿處時,唐成猛然收住了腳步。

隨著唐成突然停步,張亮心中“咯噔”的一跳,他知道唐成已經做出了決斷,但他卻又真的很怕聽他決斷的結果。兄弟兩人皆是李隆基的心腹,既然他知道了這件事情,無論唐成做出怎樣的選擇,他張亮都會將之稟明三殿下;但與唐成這麽些日子相處下來,作為紹介人,同時兩人間配合默契的他與唐成也有了很深的朋友之誼,萬一唐成做出的選擇是他不願意聽到的那一個……他說還不是不說?

不說就是對三殿下的不忠,但若說了則又是對唐成的不義,忠是公,義是私,公私難以兼顧時,他又該做怎樣的決斷與選擇?

心中一跳的張亮也猛然停住了腳步,雙眼緊緊著落在唐成身上。

“月有陰晴圓缺,世事古難兩全。”站定身子的唐成仰頭靜靜地看了看散發著清輝的上弦月,挺腰振胸之間長吐出一口氣道:“罷了,今科不中還有明年,三殿下的事情要緊。”

聽得唐成這句帶著淡淡遺憾的話出口,張亮於心底也悄然長籲了一口氣,還好,這下他總算不用在忠義之間兩難抉擇了。

事情既已有了決定,唐成心裏也松快了許多,“天色已晚,明之你也是累了一天的,就早點休息吧。”說完之後,他也不等張亮再說什麽,轉身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張亮一時倒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唐成有才華,有能力,同樣也有路子,借由杭州市舶使鄭淩意的路子,他本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上官婉兒的信重,但是他沒有!

在方今復雜多變的局面中,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力量最為弱小的三殿下,自從那一刻起,他便竭盡全力的為了三殿下的事情而奔走,不叫難,不叫累,甚至不惜放棄對於一個士子來說最為重要的金榜題名機會……

心神轉動之間,張亮油然想起了當日唐成在他面前吟誦駱賓王《討武氏檄》時的情景。

“試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誰家之天下?”“一抷黃土未幹,六尺之孤何托?”當日吟誦到檄文中這些膾炙人口的名句時,唐成雖然與他遠隔數步,但那股勃然而出的忠義懍然之氣卻撲面而來。

當今的朝局又與前朝是何等的相似!

這樣的表現,今晚的犧牲,看著唐成漸行漸遠的背影,張亮想起的是前朝那許許多多如駱賓王一般投奔向徐敬業的士子們,他們何嘗不知道徐敬業的實力遠不及偽朝稱帝的武後?他們又何嘗不知道此一去的結果或許就是身首異處,家人株連?但是,他們還是去了,不懼生死,義無反顧的去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君子當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唐成,真君子也!

心中浮想聯翩,以至於張亮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唐成的遺憾,眼見著遠處的唐成已經推開房門時,他才匆匆喊了一句道:“唐成,後日公主府的文會你還去嗎?”

“去,為什麽不去?”唐成手貼著房門側身過來淺淺一笑答道:“我在公主府越失意,二韋豈非越歡喜?”

雅正園一炮打響,第二天正式開業時當真是車馬如簇,門庭若市,作為園內頭牌清倌人的七織或歌或舞,或見客清談,當真是忙碌的不堪,就連白天裏她也要忙著排練新的歌舞,至少是在眼下再沒一點兒空閑的時間了,如此以來她連跟唐成多說幾句話的功夫都少有,更別說找唐成談談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