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〇章 年關過後調回長安,你意如何?

見唐成不讓她提燈籠伺候,小青就又重回了房裏。

屋裏的鄭淩意正對著那樹燦爛的燭火沉默,神色間看不出是慍怒還是歡喜。

想想唐成剛才走時的樣子和撂下的那句交代,再看到鄭淩意這樣的神色,小青嘴角動了動後輕聲道:“要說姑爺實稱得上是個好脾性的,他可是真心疼小姐,成婚都這麽長時間了也沒見過他跟小姐你紅過臉,這回……”

聞言轉過臉來的鄭淩意默然一笑,“你這丫頭知道什麽!”爛漫的燭光下,姿容本就出眾的她再配上這從心底流出的甜蜜笑容,瞬間的麗色直讓燈樹都為之一黯。

小青明白自己想左了,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麽,邁步到了榻邊伸手收拾那些空空的湯碗菜碟。

“放著吧。”鄭淩意開口阻止了小青的動作,“讓我自己來。”

小青愕然地看著小姐。

鄭淩意卻在看著幾上的一片狼藉,臉上那獨屬於少婦的溫婉柔情幾乎要溢出來,“小青,你還沒見過我洗碗吧……”

……

唐成快步走到門房往裏一看,那正坐在火籠邊喝茶的人可不就是半年多沒見的張亮?

兩年多相處下來,唐成已從心裏將張亮接納為可交之友,此時故友相見怎不令人歡喜,“明之,來得好。”

自打唐成剛一進來,張亮就一直在打量著他。

半年前唐成幾乎是被逼著趕出長安的,這樣的遭遇與他此前立下的功績實在是形成了很大的反差,緊接著在官職安排上又被發配到了這個堪稱是大唐最北的荒僻小縣,說實話,張亮今晚來的路上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一個意志消沉,牢騷滿腹的唐成的心理準備。

但是他的這些準備功夫一點都沒派上用場,眼前唐成看到他時的驚喜的確是發自內心,臉上的笑容也一如當日般爽朗,這些絕非刻意做出來的矯飾,這點眼力張亮還是有的。

看著爽朗而笑的唐成,張亮心底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滋生出一片激賞來。

落魄出京後又遭發配邊地,任意一件都是人生大疼,這樣的事情即便對於那些宦海沉浮多年的人而言也難接受,更別說以唐成這樣本是少年沖動的年紀,更是在立下大功後接連遭遇打擊的,能在如此逆境之中不消沉不氣餒,不牢騷滿腹,這樣的心胸與意志又怎能不令人激賞?

這一刻張亮油然想起了太宗皇帝淩煙閣題詩中的名句,“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唐成,真男兒也!

“一別半載有余,今見無缺英氣不減,吾心甚慰!”一臉輕松笑容的張亮也沒抱拳拱手,有樣學樣的在唐成肩頭重重的擂了一拳。

“笑也是活,哭也是活,笑總比哭好吧。”唐成哈哈一笑後順手拉起張亮,“走,內衙說話。”

聞言張亮搖了搖手,“內衙就不去了,這次來的實在匆忙,又是明天一早就要走的,攪了賢弟內宅實在太缺禮數,還是無缺到我投宿的客棧小坐更好。”

“怎麽趕這麽急?”門房裏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唐成也沒再堅持,囑咐晚上當值的門子給裏邊兒報個消息後,便與張亮出來上了馬車。

馬車轔轔,唐成沒再多說什麽寒暄的話,直接問道:“明之你這趟來的蹊蹺,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事情,這個稍後再說。”張亮笑了笑示意唐成不必著緊,“倒是愚兄對無缺甚是抱愧,說來你與殿下……”

不等張亮再說就已被唐成打斷了話頭,“朋友之道貴在知心,明之你說這個就沒意思了,此言休提。”

“倒是我落了俗套,也罷,隨你。”張亮伸手過來又拍了拍唐成的肩膀後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箋遞過來,“這是此次離京前殿下命我帶給你的。”

這次唐成沒再說什麽,接過信箋後當即拆開,就著軒車內昏暗搖晃的燈光看起來。

一頁紙的信箋上僅僅只有一段話,一段出自《孟子·告子》中千百年來被人傳的爛俗的一句話: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離京前殿下譴人召我,待我到東宮南書房時,殿下案頭廢棄的信箋不下四五頁,有一頁都已行將寫滿,倒是他筆下的那張紙上依舊空白一片。無缺,愚兄跟著殿下的時日也不短了,這還是第一次見他與人寫信時如此躊躇不知如何落筆的。這幾句雖少,卻誠然是殿下深思之後所書。”言至此處,張亮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近半載以來殿下倒不常提及無缺你,只是兩度遭遇艱難之時曾輕言問過愚兄:‘若無缺在,遇得此事又將如何處斷?’賢弟,殿下對你是寄有厚望的,當日長安及授官龍門之事確也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