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明智之舉?(第3/4頁)

“噢,無缺何出此言?”

“明之難倒忘了你前次來時說過的話?這一趟殿下又為什麽派你來龍門?”唐成空空的一笑,“殿下與太平雖是在爭位,但在性子上兩人都是不肯讓人的,而今在饒樂有了這麽好的趁虛而入的機會,他們又豈肯輕易放過?”

“我倒不是說朝廷這麽做就不對,只是操之太切了些,現如今朝局如此……”

“不,明之你還沒看明白呀,不管是太平還是殿下現在要的就是往饒樂釘一個釘子下去,只要有這個釘子在,以後怎麽料理,什麽時間料理都盡可以從容著來。”唐成搖了搖手,帶著長長的嘆息聲道:“自國朝初年太宗皇帝親頒‘兼愛如一’的詔令而被諸蕃尊為天可汗以來,饒樂、松漠等族的王位更叠都是自推自選出來的,幾十年下來早已成定制,朝廷每每不過是下詔追封罷了。像眼下這等因李延吉猝死而使朝廷得以光明正大插手饒樂王位安排的機會可謂是數十年不遇,即便朝廷如今再亂,也得把這個機會先捏在手裏再說。”

“明之你真以為朝廷會在乎這個新奚王的安危?他若真死了只會對朝廷更有好處。”說到這裏時唐成驀然嘿嘿一笑,這個笑容看在張亮眼中份外覺得冷,“不管那五部奚裏的兩強誰起來篡位,其得位都是不正,只要有這一點在,占著大義名份的朝廷想什麽時候出手幹預就能什麽時候出手,準備的好就早些動手,準備的不好就晚些動手,沒準兒動手的越晚,奚人自己內鬥的消耗反而越大,只要最終能把饒樂吞吃下去,即便朝廷一時顏面受損又算得了什麽?往再深處說,哪一位新皇登基之後不想做些赫赫武功出來,即便就是為了這個,太平和殿下也會在此事上心生默契,這個茬口留的好啊!”

唐成這番話實是把朝廷日日宣揚的大義名份徹底撕剝的幹幹凈凈,可謂字字句句皆是誅心之言,張亮聽的悚然心驚的同時,這些日子的疑惑與憂心也一掃而空。

端過茶盞猛喝了一口後,張亮的眼神重新落回了唐成臉上,很久都沒有移開。

“怎麽,明之覺得我心思太深?”見張亮猛然一愣,唐成笑道:“似這等事總得有人有好處才成吧,我只不過是將自己放在太平的位子上來想整件事罷了,若是明之你也能如此,早就想明白了,哪兒有那麽麻煩?”

即便是刻意而笑,唐成的笑容裏也透出一股掩飾不住的沮喪與落寞。在那些朝堂中的上位者眼中,他在龍門的掙紮,他在龍門的理想,他在龍門所作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呢?僅僅一念之間他此前所有的辛苦或許都將毀於一旦。

這就是政治,血腥、冰冷、殘酷,注定是與理想主義格格不入的政治!

“將自己放在太平的位子上?”張亮沉吟了一會兒後笑著搖了搖頭,“地位相差太遠,我就是真這麽做了也把握不住她的心思。罷了,不說這個了,我這次過來倒是主要為了你,龍門緊貼著饒樂,如今這麽個情勢下無缺你也該早做打算才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可是至聖先師的教誡!你若有什麽想頭兒現在就說,我回長安後也好稟明殿下早些著手安排。”

“我的想頭?我的想頭兒就是饒樂亂不起來最好。”說完這句後唐成自嘲的一笑,在這樣的大事上他的話又算得了什麽呢?說穿了,當官兒還就是得當那種能影響到政策制定的官兒,否則甚至不等人亡就已經政息了!搖搖頭後,唐成猛的長吐出一口氣,“多說無益,明之你回京之後替我稟明殿下,某願回京城,萬一進不得長安也得是安置在京畿道,總之就是離長安越近越好。”

“好!”張亮撫掌而贊,“這才是明智之舉,以無缺你的才幹放在地方還真是可惜了。”

送走張亮後,唐成也沒再回內衙而是徑直去了公事房。

緊閉房門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裏面,唐成對於有機會重回黃金之城不僅沒感到半分欣喜,反倒是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片塞滿整個身心的沮喪中,自從穿越以來,尤其是從邁進鄖溪縣衙的那一刻以來,即便是面臨著再艱難的處境時他也從沒喪失過自信,但今天這個時刻,他整個人卻被一種粘稠的撕都撕不開的無力感給淹沒了。

天地良心哪,自打當上這個龍門縣令那天起,他真是盡力了,盡全力了!為了這片承載著理想的土地,他這些日子以來他耗費了多少心血?睡過幾次好覺?為了龍門他這縣令兩次近乎是以不要命的速度在大冬天裏飛馬狂奔,先去白陽鎮再到道城晉陽,即便是路上的辛苦不說,這兩次的過程中他受了多少屈辱就只有自己知道。就算所有的這些都不算,在如今的升平年月中,滿大唐這麽多縣令裏又有哪個曾像他一樣要手提黃樺木弩在縣衙門口守一個囚犯?這還不說直到現在鄭淩意還在為了龍門縣累死累活的事兒。